宣哲淡定喝茶:“我们当初为什么脱离自然门,加入了六扇门?”
“因为正大堂皇,不屑诡诈阴狠。六扇门虽然毛病多,但总归是志在肃清宵小,有山河气象,有百兽之威,和我们相合。”
“那不就得了,我们修炼一生,是为了效忠某个位置的么?还不是为了己道?”宣哲放下茶杯:“既然都是我们上峰,谁的命令有理、谁的命令正大,那就听谁的。政治斗争与我们何干,就算违背了帝王心意,他能奈我何?”
安四方眨巴着眼睛,暗道一根筋直心眼还挺有好处的,这么一想确实没什么可纠结的,就算父女有了歧见,关他们什么事啊。
宣哲又低叹一声:“这次薛牧也算是救了你我,真要有倾向,也该依此而行。”
安四方点点头,不再言语。
薛牧就在此时从后堂转了出来,一路拱手笑呵呵的:“抱歉抱歉,让诸位久等了。”
刚才还臭着脸的夏侯荻此刻却微微偏过脑袋,撇嘴道:“还受着伤呢,也不懂悠着点,就会瞎折腾!”
薛牧瞬间想起了昨天的旖旎,目光下意识就落在她的长腿上。
夏侯荻左腿叠右腿,又换了一下,右腿叠左腿,继而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一怒起身:“你在看哪里!”
全场寂然。
薛牧也尴尬得不行,眼珠子乱飘了一阵子,团团行礼过去:“宣侯好啊,李门主好啊,安捕头好啊……呃,这位是……”
夏侯荻没好气道:“这是大周银庄的田龙大掌柜。”
薛牧眼睛一亮,转头吩咐:“让人去把濮翔喊来,有事相商。”
濮翔现在日常都在城主官邸负责一些财务事宜,距离城主府近得很,不到片刻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总管有何吩咐?呃……”
却是一眼看见了夏侯荻站在中间,红衣如烈火,披风似残阳,长腿充满了健美的弧线,凤目神威凛然,英姿飒爽,这胖子小眼睛瞬间就亮了。
夏侯荻正没好气,才不会给这货任何面子,正好找到了出气筒,飞起一脚就把他踹飞出去。眼见一个肉弹飞出门外,“砰砰”地在地面弹了几下,又尴尬地爬起身来,低眉顺目地重新回来行礼:“濮翔见过夏侯总捕。”
薛牧眯着眼睛,眼里也闪过寒芒。本来见到美女一时失神,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只不过这胖子的前科不怎么妥当,让人放心不下。这星月宗美女成群的,看来必须要找个时间把这胖子收拾妥帖,不然早晚惹出事来。
心中略起了些杀意,但眼下众目睽睽,他也没多说,只是淡淡道:“银庄之事,你已经考虑不少时日了,有什么想法和田掌柜交流一下。”
田龙是个老掌柜了,白发白须颤巍巍的,昨天的行动他没有参加,到了灵州就住在六扇门里。此时起身行礼道:“薛城主的意思,来此的路上总捕头已经和我交流过。不瞒薛城主,这个思路朝廷曾经有过讨论,最终的结论是一家的实力做天下银庄,安保问题根本无法解决,便是朝廷也不行。要么就得拉上八大宗门三宗四道,众志成城一起合作,眼下根本无法实现。”
薛牧点了点头,姬青原其实也不容易,各宗门的武力值太高了,他能控制京师一地还是倚仗了无违之阵,对外太多事情不能如臂使指。在统治思维上,心心念念想要提升朝廷控制力是理所当然的,当初意图扶起魔门制衡正道,是正确思路。只是实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又想杀薛清秋,简直莫名其妙。
濮翔道:“何必一步登天,我们先把灵州和京师两地做好,灵州有我们星月宗,京师的朝廷控制力无与伦比,至少这两地安全不是问题。关于凭证防伪,我这些天也有了思路,田掌柜不妨参详一二。”
见濮翔和田龙凑在一边研究木牌防伪,薛牧对这一块是真不内行,他的优点就是自知,不懂绝不装懂,提挈纲领可以,胡乱掺和细节只会坏事。于是不去管他们,转向夏侯荻道:“只这两地的话,对我星月宗基本没什么利益可言,而是两地民生有利,加大了商贸交流,算是薛某在城主任上做的第一件实事吧,也不算尸位素餐了。”
夏侯荻叹了口气:“别瞒我,如你所言,这是试点,也是为将来提供参照。我不相信你真会为城主职责考虑,而不是为了将来的天下布局。”
“为什么不考虑我的职责?”薛牧微微一笑,没多说。
夏侯荻心中一动,明白了薛牧的意思。如果星月宗真能彻底掌控灵州,那灵州就是薛牧的根据地,自然要注重地方发展的。
只是他的地方发展,真是为了地方么?若是朝廷一纸免状,那时候他接不接?纵是接了,星月宗莫非还能退出灵州?
夏侯荻认真看着薛牧的眼睛,薛牧平静对视了一阵,两人都知道彼此虽然很多合作,而且将来可能还有更多合作,但实际上根本立场有着很大的差异,说不定有朝一日要拔剑相向才对……
夏侯荻想起曾经自己的心思,一旦和星月宗翻脸,第一件事要做的是什么来着?
是了,刺杀薛牧。
夏侯荻心中忽然一跳,手心里骤然尽是汗水。
两人默默对视着,曾经的旖旎掠过心里,忽然就变得悠远且模糊,恍如梦境。
第一百五十九章 梦蝶
薛牧心中和她一样清楚。
他知道夏侯荻曾经想杀他,当初商谈新秀谱事宜时薛清秋就说过夏侯荻动了杀机。当初孤桐院事变之后夏侯荻前来,也毫不讳言如果让她操作这件事的话,要杀的人不是薛清秋而是他薛牧。
夏侯荻比姬青原更明白如今星月宗的关键点究竟在哪里。因为在她看来薛清秋再强也并未超出可以理解的规则,而薛牧很多古怪且有效的想法根本不是任何人可以预测,这种超出理解的变数必须扼杀。
合作之中的双方,心里都很清楚将来有一天很可能翻脸,这不是交情能阻止的,而是根本的立场问题,必将以一方臣服甚至毁灭为终结。最好的可能性是在这一代爆发不出来,留待后人,夏侯荻很希望这样,管它后人洪水滔天呢,现在她真的不想和薛牧为敌。
以前调戏归调戏,薛牧从来也只是停留在口头上口花花说几句,根本不敢更进一步,他无法控制将来的走向,不敢应对那种复杂局面。亦敌亦友心照不宣不是很好吗?
但秦无夜好死不死的一记媚术,让两人如今已经开始复杂起来。
薛牧暗自叹了口气,微微偏头,很快转移了话题:“我真正重视的是和李门主的合作……濮翔暂且帮我招待一下客人,李门主请随我来。”
说是请李应卿随他来,夏侯荻却默默地跟上了,也没人觉得哪里不对。
李应卿也感觉到两人的气氛有点问题,没有多话。三人一路沉默地绕到后院,夏侯荻一眼就看见了夤夜。
小女孩正在跑来跑去的抓蝴蝶,也不用任何功力,就是单纯的在抓蝴蝶。那小脸上洋溢着明净的笑容,是很纯粹的儿童欢乐,让人看着看着都不由得有些母爱的会心一笑,让那种略带压抑惆怅的心情都解脱了许多。
夏侯荻也微微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心中忽然又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薛牧昨晚难道不是和薛清秋折腾了半宿,而是和夤夜?
薛牧你还是不是人啊!按大周律,你这要砍头的!大小头一起砍啊啊啊!
薛牧哪知道夏侯荻都想哪去了,笑吟吟地伸手招呼:“夤夜你来啦?”
“牧牧!”夤夜飞奔过来:“看这只蝴蝶!”
小女孩摊着手心,一只蝴蝶停在上面,却安静地没有飞。薛牧看了也有些惊讶,这不是夤夜用功力限制了蝴蝶飞走,而是蝴蝶自己停在那里的。他笑着揉揉夤夜的脑袋:“看来蝴蝶也觉得夤夜跟花儿一样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