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应卿尴尬道:“当不至于此……”
陈乾桢默然。
三人各自都有了些忧心,转头看着姬无忧祭拜祖庙。
“不能说太子了,以后这是陛下……而那位只是先帝。”
“总觉得浑身不对劲儿。”
当然不对劲,因为整个朝廷力量搜捕了好几天,灭情道的人连根毛都不见。这种状况下,国不可一日无君,谁也不能阻止太子登基,只是人们心中难免还是哽着一根刺,浑身不舒服。
其实这件事说起来,无论灭情道是藏匿在谁那里,还是被谁偷偷送出城,这都不是一般人办得到的事。在京师最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不仅是姬无忧,还有夏侯荻和李应卿。所以无论是谁都没办法把这种怀疑胡说八道,一旦这些巨头全部牵涉在嫌疑里,那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既然如此,姬无忧的登基就再也没有悬念。
刘婉兮和夏侯荻,以及大量皇室中人,站在祖庙门前,听着礼官念诵祷文,而姬无忧一步一叩首,慢慢登上庙台。
虚空之中有一座铜殿,殿中渐渐散出七彩华光,人们抬头看去,天空之中呈现山河湖海,雪山沙漠,万般灵兽,盘旋飞舞。天道气息弥漫天地,一道白光从异象之中慢慢地落向地面。
和慕剑璃当时的生死鼎认可差不多,皇室继任者当然也要获得乾坤鼎认可。但这个比八宗认可更假,因为八宗之鼎都会认相对的“道”的共鸣,而皇室之鼎只认血脉。只要是姬家血脉,这个认可就只是个过场。
其实乾坤鼎也不是不认“道”。只是凡是要当皇帝的人,自然都有乾坤之意,或多或少而已,就算躲在宫内玩,他还是一个手掌乾坤的天子。所以姬家先祖多设置了一份血脉牵连。
白光降落,洒在了场中所有皇室之人身上。而姬无忧叩首祷告,按理说他身上的白光要最亮,最显眼……
百官抬头看去,每个皇室成员身上得到的光柱都差不多,姬无忧的确实比别人的粗亮了好几倍,甚至有老臣觉得,姬无忧这个认可好像比当初姬青原的还亮?
姬无忧露出一丝笑意。
正在此时,异变忽起。夏侯荻身上淡淡的白光忽然越变越亮,光柱冲天而起,直透苍穹,磅礴无匹的乾坤之气与镇世鼎交相辉映,耀眼的光芒盖过一切,刺得所有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正在人们心中惊骇之时,乾坤鼎的白光又分出一道,射向场外,有人正一脚踹开守卫,大步流星地冲向祭台:“都等一等,本王这里有父皇密诏!”
姬无行!
第五百一十八章 先皇遗诏
李应卿和郑冶之都看向了陈乾桢。
姬无行当时差点经脉尽碎,躺了三四个月了。如果是陈乾桢继续治疗早该治好了,但药王谷师徒撒手不治,其他御医的水准就慢了许多,导致现在下床走路也还要人扶着慢慢散步,所以这场大典也就没准备他的席位。
而这一刻姬无行生龙活虎的闯出来,莫非是陈乾桢暗中出手?
陈乾桢摇摇头,并不是他出的手,他看得出来姬无行服用了激发潜能的药物,这种药物在黑市上能寻,只是副作用有点大而已。
虽然这种药姬无行自己也能寻到,可配着所谓的“密诏”,在这种时候闯出来……三位宗主对视一眼,都默契地不发声,静观其变。
姬无忧在台上喝道:“混账!这里不是你乱放匪气的地方!”
姬无行嘿嘿笑道:“你可还不是皇帝,威风别发得太急。本王乃先帝第九子,钦封唐王,这种典礼本王不能来?”
苏端成出列:“唐王自然能来,但不是如此咆哮祖庙,败坏大典!来人,将这个……”
话音未落,姬无行打断道:“恐怕是有人怕我来宣诏,不敢让本王入场吧!”
这就是耍无赖了,谁特么知道你有个鬼诏?姬无忧向来不动声色的脸上也终于泛起了怒色:“父皇岂能有密诏给你这等浮浪无行之辈?”
姬无行笑呵呵地从怀中摸出一副圣旨,黄绢卷着檀木,绢背有龙形,依稀可见玉玺之印。展开一看,果然是玉玺,连带姬青原的皇帝私章和个人签名……圣旨上的字迹不是刘婉兮的清秀,反而是雄劲有力,气魄张扬。
苏端成怔了怔,他做相国十几年,当然一眼就认得出来这是真圣旨……从用料到玉玺到印章全是真的……甚至是姬青原亲笔所书,不是什么校书郎代笔,更不是刘婉兮代写的!
而整个圣旨上隐隐散发着乾坤之意,这甚至是在乾坤鼎边放置过的,假不了!至少刘婉兮李公公都没有接近乾坤鼎的资格,能搞出这样的气息,除了姬青原本人,没有别人能做到。
能认出来的显然不止苏端成一个,场中至少半数人都沉默了。
圣旨微微有些显旧,有很多常搞古玩的一眼就知道,这圣旨起码写好一年左右了。
这是姬青原瘫痪前就写好的亲笔圣旨!忽然出现,意味着什么?
一片静默中,夏侯荻淡淡开口:“既是父皇密旨,请唐王宣读。”
姬无忧看了她一眼,眼里有些惊怒。
这种时候闯进来宣读的密旨,不管真假,肯定对他姬无忧不利,夏侯荻莫非不知道吗?
还是她已经彻底有了倾向?
夏侯荻知道他在看自己,还是面无表情。
既然夏侯荻发声,那就再也没人去拦姬无行。姬无行嘿嘿笑着踏上高台,展开圣旨念道:“朕年事已高,近年行事越发力不从心,为谨慎计,预先立此遗诏存于九子唐王之处。若朕自然传位,此诏作废,若朕死于非命,则群臣以此诏为凭,盼念君臣一场,不使朕九泉遗恨……”
李公公影帝附体,跪倒台上,痛哭失声:“陛下……是老奴无能,没保护好陛下……”
刘婉兮也在啜泣。
打感情牌的圣旨内容,加上有人带节奏,很多大臣也都垂首不语,自动脑补出了很多曾经君臣相得君恩深重的场面,红了眼眶。
姬无行继续念:“皇后早薨,朕后半生均赖贵妃刘氏,朝夕相伴,以慰孤寡。曾有大臣动议,当立刘氏为后,朕缅怀前皇后,不忍为之。若朕大行之日,则贵妃孤苦无依,每念及此,心实愧疚。朕于九泉与前皇后相聚,当立贵妃为太后,诸子当以母视之,早晚问躬,使皇家孝悌传于世人……”
群臣窃窃私语。姬青原忽然玩起了柔情,画风有点不适应,但想着也是正常,人之将死,为身后计,不管怎样的铁石心肠也总会有些柔情涌现的,这是最合理的语气。事实上刘婉兮封后的事早就该提上日程了,这一项真没多少人抵触,会抵触的只有姬无忧。
他垂着眼帘,眼里分明闪烁着暴怒的色彩。
本来借助各种证据,在他登基之后刘婉兮根本不可能染指半点权力,要么撤离,如果还非要留在宫里,只能靠李公公去守着她的安全龟缩一院,什么用途都发挥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