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完举盏相碰共饮,说一些在不明白的人听来根本就是莫名其妙的话题。
一旁的吕哲没有过多的询问,在他看来需要知道的事情两人会告诉,不需要知道的事情问了也没什么用。再说,他目前的烦恼已经够多了。
在交谈中,李良频繁说到“山东”和“蒙氏”的等字眼,他的语气里十分推崇山东人在秦帝国的重要性。有些时候,他会用很小心的语气试探徐阳一家与蒙氏到底亲密到什么地步。
虽然没专心在听,不过吕哲从他们的交谈中发现了一点,山东一脉在现如今的秦帝国似乎十分得到始皇帝的重用?
李良言语间不断试探徐氏在山东一脉的分量,徐阳半是得意半是隐晦的讲了一些,话语间也就谈到了前来选锋的将领。
旁听的吕哲这才知道前来选锋的将军叫种庞,这人也是山东一脉,与许多山东一脉的贵族那般,依附于十分得势的蒙氏一族。
虽然没有明说,或者说被不断美化,其实就是很多人团结在被始皇帝所信任的蒙氏兄弟麾下,形成一个庞大的利益群体。他们并不一定非得是山东人,其实只要符合利益,哪里人根本没分别。
徐阳说话时会用莫名的目光偶尔看一眼低头猛吃的吕哲,这幅神态没有被表情兴奋的李良发现,倒是吕哲发现了没有说什么而是回以白眼。
饭饱酒足打一个响嗝,然后再伸伸僵硬的腰杆,这种行为在吕哲看来比什么都要享受。
“哲弟倒是洒脱。”李良取笑道:“难道不问问选锋的事情?”
吕哲伸展着腰,奇怪说:“问不问有区别?据我所知,将军前来选锋必然是以五百人为序列。”
李良寻思了一下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点了点头。
“呵?”吕哲得到李良的点头回应,继续说:“既然是以五百人为建制,那么最紧张和迫切争取的人是五百主。”
李良到现在还不懂就枉负聪明人的智商了,他哈哈大笑:“是极!三弟所言极是!”
多余的话不应该再说了,不然就是伤面子挖苦讥讽,难道还说一些类如“只是小小屯长没资格操心”的话吗?
放下酒盏,徐阳沉吟一下,目光注视过去:“贤弟知道蛟狩与蛟曲有过节吗?”
愣了一下,智商还行的吕哲立刻明白了,他说:“蛟狩使绊子了?”
“使绊子?”大概明白意思的徐阳直言道:“无谓言之(别说没告诉你)。”
那是一种略带警告的词语,这种态度让吕哲再次愣住了。
徐阳又说了一些,蛟氏的主家与旁支在争夺权力,本来这些也没什么,但是蛟狩使了一些手段要把蛟曲排除出选锋名单,这样一来属于蛟曲编制下的吕哲就受到了影响。
可能是担心吕哲不明白,徐阳开始讲一些军方的秘闻。按照他的说法,六国已经被灭,军方在未来能够建功立业的地方是越来越少了。
在这种猜测为前提的背景下,很多军方家族甚至认为在未来很可能不会有大规模的战争,没有大战也就意味着依靠军功发展家族的途径失去,家族没有了晋升的土壤。
一种培养家族后辈的迫切心态油然而生,大部分军方家族十分重视这次帝国向南北调兵的举动。在重视的氛围下,因为无法确定帝国用兵的规模,争取参战的名额也就变成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层次不同得到消息的来源也就不对称,徐阳有着良好的家族背景,了解自然多了一些。他觉得帐内没有外人就讲起了蛟氏的内斗。
阳周县是蛟氏的势力范围,蛟氏的影响力也就可想而知,身为主家的蛟狩一支拥有天然的优势,因此蛟曲那一支一直被打压。
说起来可笑,蛟氏内部争的并不是主家的位置,是三百亩良田。良田不属于蛟狩这一支,而是属于蛟曲娘家的田地。
这种争夺在很多人看来十分可耻,蛟曲娘家没有男丁,出于一些特别的缘由,娘家把田契给了蛟曲的母亲,那么良田的归属也就划在蛟曲娘亲身上,同时也就属于蛟曲这一支的田产。按照这么发展是没有任何分歧的吧?但是偏偏蛟狩这一主家却是认为这里面有能说道的地方,然后也就有了后面的争斗。
李良听罢,愤然然:“蛟氏主家这么贪婪,分明可以壮大宗族,为什么出这样争夺的昏招?真是愚蠢之极!”
徐阳却是不以为然,一个家族大了,那么主家与旁支的争夺就时时刻刻存在。每个家族的主家都不会放任旁支壮大,不然等旁支比主家还强,主家还会是主家吗?只能说蛟氏的主家用错了方法方式。
蛟氏主家愚蠢不愚蠢吕哲不知道,他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在内斗的蛟氏衰弱已经成了必然。秦军确实如徐阳所说的那样,没有军侯一级的调动根本无法改变序列,一旦蛟曲落选也就意味着他一样没被选上。所以,他现在关心的是蛟曲会不会真的被排除出选锋名单!
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李良目光来回在徐阳与吕哲之间扫视,表情复杂似乎内心十分矛盾?如果能听见他的心声,一方面是为吕哲担忧,一方面却是希望吕哲所在的序列没在选锋名单。
徐阳道:“李良是百将,为兄可以为之说情。贤弟是屯长……”
吕哲明白徐阳言下之意,级别不够有时候说情都没地方说去。
从称呼就能察觉重视程度,李良不矛盾了,他这一刻真的希望吕哲所在的序列能够被排除出选锋名单。
第0033章 或有转机
吕哲有些没明白,照他看来,按理说徐阳有身份有背景,应该能够影响到军侯这一级别的军官才对?
其实那是太想当然了,任何情况下势力范围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有身份有背景也得看区域才是。
他们三人是歃过血的刎颈之交,吕哲不太明白其中的意义,但是李良却十分明白。
在李良看来,徐氏的影响力在阳周这边微乎其微,不然以徐阳对吕哲的重视必然会出力帮蛟曲一把,毕竟帮蛟曲等于是在帮吕哲。但是很显然,从徐阳得到消息就一直在走动运作,今夜得到的回馈明显是对吕哲的调动无法可施。
“选锋是由军侯上报,县尉甄选授权。”徐阳内心发闷,甚至觉得羞愧:“种公只按照县尉的名单挑选,为兄……”
这么一说吕哲就明白了,感情种庞的选择权是要照顾当地驻军的,不是看中谁就挑选谁。而显然徐阳这个小辈没有那个资份量去向种将军求情,这才使得徐阳感到难堪。
李良虽然心里做出选择,但是场面话依然还是得说。以他的交友手段与口才,几句话就为徐阳解脱开来,解开徐阳心结的同时,安慰得吕哲也是无从抱怨。
吕哲并没有察觉李良的心理变化,他反而跟着一起劝导徐阳。
出了这么一件事情,这顿酒吃得有些索然无味,聊了一阵子三人也就相续告别。
看着两位兄长离去的背影,吕哲舌尖有些犯苦,很想用“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之类的话来自我安慰,不过也知道那都是扯淡。
隔天,东方的天空稍微泛白吕哲就醒了。他穿戴完毕,掀开帐帘弯腰走出。
此刻的军营静悄悄,一排排帐篷在鱼白的光线下整齐林立,偶尔有巡夜的士卒在远处经过。
站立在走道,吕哲遥视东方,天地分界线上的天空慢慢改变着颜色,半轮朝阳上升出现时,远处的山峰从模糊变得清晰。他的视线从远方拉回,最后默默注视向轻兵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