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侯,你到底想要怎么处置我等,还请给个明话。”涉间不是个怕死的人。
“怎么处置你们?”吕哲看向说话的人,他并不知道这个长得粗壮且一脸凶悍的人是谁,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涉间说:“校尉涉间。”
吕哲又再看了涉间一眼,随后说:“本侯也一直在思考怎么处置你们。按理说,我该调动大军剿杀,去除隐患。可是……”他顿了顿,突然又笑了几声,才继续说:“可是我又舍不得。”
有不少将校听得“啊?”了一声,这个答案先是让他们觉得意外,随后是觉得理所当然。
十万战力不俗的军队,哪怕知道是个隐患,在隐患很久才会爆发的时候,任做谁也会想要尝试收服一下。
越是对自己有信心的豪杰,他们在面临隐患的时候不会第一时间想要用暴力解除,只有对自己没有信心人才会连争取一下都没有想到杀人。
吕哲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豪杰,他有回忆过近一年自己做了什么,太多太多的经历让他明白自己不会是个英雄,若说枭雄似乎也谈不上。不过吧,在需要拿出魄力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也不会退缩。
“本侯为秦人,麾下亦有无数秦人。坦率而言,我与诸多扑灭南郡暴乱的秦人何尝又不是弃卒?”吕哲使了一个小手段,语言在暗示他与众将校其实是一样的,这样也许达不到让他们亲近的效果,可是多少会解除一些敌意。
一样都是弃卒吗?有的秦系将校在回忆关于吕哲的听闻,仔细一想真的是那么一回事,当初在南郡的秦军数量只有一万出头,而那时候不但是南郡发生暴乱,南方除了最东边的会章和会稽两郡,就没有不乱的。
南方各郡县暴乱,百越人也来插一脚,从始至终没有向南方增加一兵一卒的大秦难道不是将在南方的秦军遗弃了吗?
大概五万在南方各郡的秦军,似乎只有吕哲和效力于他的一些人存活了下来,另外那些人基本是被割去了首级,脑袋被插在木棍上风干,身体被拉去喂了狗。
在那种环境下,以吕哲为首崛起的集团,他们压根就没有多余的选择,只能走上自治的道路。
“实言相告,我现在并不信任诸位。”吕哲没说什么虚的,现在再说虚话不过是加深猜忌。他一脸的坦然:“但是若说不想拉拢诸位为我所用,你们肯定是要笑话。因此坦白讲,分化拉拢的时候我也必定会干。你们之中,有人会给予我信任的机会。而且我相信数量不会少。”
话说得太直白了,但是秦系将校认为这才算是正常。他们听后其实也有点佩服吕哲,竟是将自己要做的事情说了出来,全然没有隐瞒将会做什么。
吕哲那么说其实就已经在做分化拉拢,也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给予他们做出选择的机会。
听完吕哲所说,秦系将校们的表情有的变化有的没有,但是他们绝对有一样是相同,都明白话既然已经说得那么直白,那么现在就是做出选择的时候。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是吗?”不少人心里在想着。
第0362章 生或死(上)
府宅之内自吕哲走后就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没人知道该说什么。
吕哲已经将话讲得十分透彻,谣言是楚国与赵国的奸细放出,不过他们确实是吕哲集团终有一日需要解决的对象,毕竟按照这个趋势吕哲集团与秦国在未来必定还会交战,他们这些被秦国遗弃在南方的秦军确确实实也是隐患。
怎么处理的态度也被吕哲表示得很明确,他们这个集团并不分是哪国人,只要愿意一同创立伟业都有容身之地,顺从他的人不吝啬于官职地位,违逆他的人将会被清除。
“府外的红袍甲士已经撤走,换上的是两千剽悍的士卒。出府的每一个出口、每一条道路都被封锁。”出去探风的人回来之后如此说。
没人回应,每个人都是一副严峻的表情。很明显,他们已经是处于被软禁监控的状态,没有给出答复之前任何人都别想从这座府宅离开。
“不该来的。”少艾叹了一口气,率先打破沉默。
涉间却是摇头:“来与不来都是一样。”
确实,来不来都是一样,只要还在南方,除非他们想要鱼死网破,不然总是要面临窘境。
吕哲没有说让他们多久之后表态,不过给他们的时间肯定不会太久。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来了还有得选,没有来该是已经身首分离。”司马欣也是叹了一口气,然后低声说着。
涉间有点厌恶地看着低头的司马欣,秦军历来的主将从没有像司马欣有这么软弱的性格。
“别看我,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人不是我,是一封诏书。”司马欣似乎有第六感,涉间看过去的时候他立刻回视涉间。
是啊,不按照诏书办就是违逆,是一封诏书让他们完全没有选择的留在了南方。
“中枢是怎么想的!”这一句质问里有怒气,更多的是一种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无奈。
一封诏书让十多万秦军留在了南方面对未知的命运,秦系将领们心中真的会没有怨言吗?
会有的,只是在事情没有变得像现在这么糟糕的时候,没人有那个胆量提出质问,现在情势变得糟糕透顶,肯定是有人会忍不住提了出来。
若是在以前,有人胆敢质疑诏书,话音刚落绝对会被人立刻生撕了,可是现在却是只有人怒目相对没有动手。
“我们先来一件件的梳理清楚吧。”司马欣不想死,他也不能表现出要屈从的模样:“我们南下之后被兵堡体系拖住,无法势如破竹地横扫南方,对吧?”
没人反驳,他们确实是没有趁吕哲反应不及的时候攻入南郡腹地,被挡在南郡边境的兵堡体系无法南下。
“然后军中爆发疫病,我们不但无法横扫南郡,吕侯当时也反应了过来,抽调至少二十五万的军队前来对阵。正面战场是吕侯亲率的十七万大军,我们在南阳郡的后路也被共尉率领的八万军队切断了后路。”司马欣的语调很慢:“诸君,疫病之下我们战力损了十之五六,前有吕侯亲率的十七万大军,后有共尉率领的八万部队,我们是不是陷入进退维谷的窘境了呢?”
“无力南下,军中爆发疫病,前后被夹击,我们固守营盘能坚守多久?”司马欣心里不黯淡那是不可能的,气势汹汹而来还没发威,回过神来却是一副最多坚持两个月然后覆灭的局面。
少艾与吕哲军的交战次数最多,他也是第一批先行南下秦军的先锋官,虽然心里觉得很尴尬,可是还是说:“按照艾与……的交战情况来看,配合那么多犀利的器械,我们至多能坚守半月然后被破营。”
弩炮、床弩、车弩,这些吕哲只出动过一次的器械给他们的印象相当的深刻,固守营盘要是没有远范围攻击的优势只能挨打,身为一名统兵的将校又怎么会睁眼说瞎话。
“北边有匈奴蠢蠢欲动,蜀郡陷入战火,举国兵力开拔中原,中枢已经无法在半个月向南方增援。我说这句话有人有异议吗?”司马欣语气低沉的说出了一件实事。
涉间想说什么,可是他心里也清楚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他们得到的只会是一个全军覆没的结局,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拳头握紧了又松,反反复复多次终究是没有开口。
“疫病无法得到控制,战力越来越低,全军覆没的结局已经注定。清楚南方战事发展的中枢已经知道事情的结局,若是坐视我们覆灭,吕侯逼迫我们投降或消灭我们,想必是会挥兵北上报复的吧?”
“大秦举世皆敌,有中原需要征讨,有南下匈奴需要应付,吕侯若是从南郡攻入巴郡,随后挥兵汉中郡威胁咸阳,征讨中原势必要停止,回军确保内史郡(咸阳)的安全。不但是这样,预计要挡住南下草原胡人的长城军团也要被回调。依靠中原军团和北疆军团,大秦消灭北上的吕哲军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是这样一来中原方向和北疆势必会造成空虚,不谈那些中原反贼是不是会挥兵秦地,草原胡人肯定是要趁北疆空虚南下。”
“河朔地带距离咸阳多远?才不到四百里。草原胡人马匹众多,依靠马匹代步,最多五天就会兵临咸阳城下。那时候与吕哲军交战的秦军该不该回军勤王?中原叛贼会不会趁火打劫?”
“不用过多的猜测,只要吕侯挥军北上,大秦剿灭中原众贼肯定是实施不下去,还要面对草原胡人的南下。这是咸阳中枢所不愿意看见的局面,因此才会尽最大的努力来稳住吕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