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山莫名其妙:“我倒是糊涂了,你就别卖关子了。”
余祥笑吟吟道:“杨文骢大人见了小余我非常客气,还道马阁老让我代他向你致谢呢!说,若非当初先生让马阁老保留史阁部写给他的亲笔信,今日马阁老还真要满盘皆输了。”
“原来是这事,咳!”傅山突然明白过来:“当时一句无心之言,想不到今日却派上了大用场。想来定然是马士英将那封史阁老的信交给天子了,皇帝一看,自然对史宪之印象恶劣,恨不得立即赶他出京。”
“怎么回事?”孙元有些迷糊,忙问。
等到傅山将那封信的事禀明,孙元才叹息一声:“其实这个史可法脑子也真简单啊,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做到南京兵部尚书的。”
又转念一想:也对,其实,以前在南京做官的基本都是政坛失意者和退休人员,说难听点都是政治斗争的失败者。这些人的能力自然比不上北京那群人尖子。史可法这人人品是不错,可治理国家的水平嘛,呵呵,今天天气不错。
其实,管理国家,那些所谓的小人和奸佞能力都很强。比如天启年间的魏忠贤,还有现在的马士英。用私德来评价一个政治人物,尤其是那种位居要害部门,一举一动关系到国家民族的政治人物,要不得。
当初福、潞争位时,史可法已经知道马士英一意拥戴福王,可依旧想着要同他好好商量,写信苦劝。信上历数了福王的所谓的劣迹“七不可立”用辞不可谓不激烈,又特约马士英会商于浦口。到最后,甚至还弄出拥桂的糊涂事来。
七不可立在这片时空中出自冒襄之手,又经过钱谦益之口广为传播。这二人虽然是拥立潞王的主谋人物,但是真正一度拥有决策大权的是史可法,他在这样的重大问题上态度游移,没有断然决定拥立福王,致使朱由崧求助于镇将,从此大权旁落,应当负主要责任。
所以,看到这封信之后,弘光帝自然大为恼怒,立即下旨赶史可法出京也不让人意外了。
换任何一人做皇帝,自然不会让一个曾经竭力反对自己登基的政敌和反对派头子呆在内阁掌握政权。
“上位者,衮衮诸公、朝堂之中庸碌之辈不在少数。”傅山不屑地一笑:“古语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史可法多少有点门户之见固然是原因之一,但他的致命弱点是缺乏雄才大略,总想处处应付,八方妥贴,最后落得个事与愿违。”
“在随机应变上,史可法显然不是马士英的对手。”傅山赞了一声:“马瑶草人杰也,依我看来,国家有他管理比落到史宪之手头更有希望些。”
孙元微微颔首:“某也这样认为。”
第0872章 锦绣卷轴
傅山:“太初你还是想想史阁部督师扬州以后的事情吧,史大人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据说他当年和你还有些误会。”
“也不算是误会,文臣瞧不起武官也正常。此一时彼一时,史阁部这次过江手头无兵不卒,也就是个摆设。”孙元淡淡道:“他也知道某不鸟他,估计也不会过来找不自在。若要督师,估计也会去高杰和黄得功那里,就让他们去头疼吧。”
傅山:“未来北伐,怕就怕这个史阁部瞎指挥。”
孙元:“我们打我们的,他指挥他的。他史可法不是杨嗣昌,我孙元也不是卢督师。要想震住其他三镇的骄兵悍将,你得比他们更狠。除了我孙元,谁治得了他们。未来北伐,以我为主。史阁老权当是个摆设好了,若不然,就别怪某不客气。军国大事,容不得儿戏。”
正说着话,突然,头顶有一线金光投射下来。
孙元和傅山同时抬头看去,却见太阳已经羞答答地悬挂在天宇之上,头上的雾气已经散开,现出青天白云。
傅山道:“起了一天雾,现在总算是散了。”
“上船上船!”
“起锚了!”
“张帆!”
其他三镇的士卒同时大声呐喊,正在码头上向火的士兵慌忙跳起来,朝船上跑去。因此跑得极,有人撞倒了火堆,须臾,码头上到处都是黑烟。
一条条跳板收到船上,小船上的士卒乱七八糟地划着桨朝江上的大船靠去。有士卒来不及上船,直接冲进水中大声咒骂:“等等我,等等我,再跑以后整不死你!”
到处都是翻腾的浪花和小船上促狭的笑声。
一时间,已经变得清晰的江面上全是大小船只,挤得不能再挤。
孙元笑了笑,下令:“怎么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等下再走。否则正撞了船,就麻烦了。咱们部队全是骑兵,战马又值钱,玉不可瓦片斗。”
这个时候,有人在远处大声喊,声音又尖又锐:“那边可是颖川侯的官船……啊……别挤,别挤……”
听到这一声喊,孙元定睛朝那边看去,却见是一顶青色的轿子。
码头上到处都是乱兵,这顶轿子被裹在人流中被冲得东倒西歪,抬轿子的四个脚夫连声大喊,额头上全是热汗。
看这四个轿夫身上都穿得整齐,显然是官宦人家的下人。可码头上的乱军可都是兵痞,可认不得了那许多。有人甚至拉开轿子的门帘,想看看里面坐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孙元一愣:自己今日离开留都的事情满南京城场面上的人都知道,该送的前两日就过来送过,今日眼见着就要开船,怎么还有人来,究竟是谁?
“正是颖传侯的官船,来者何人?”傅山立在船头大声回答,他本是武学大宗师,这一喝用的是丹田之气,何等响亮,竟将码头上的喧嚣声压住了。
“见了面就知道了。”那四个轿夫同声大叫,他们已经被挤得快要站不住了,眼见着那顶轿子一步一步朝水中移动,下得脸色都白了,又大声哀号:“救命,侯爷救命啊!”
“什么见了面就知道了?”傅山:“藏头露尾。”
孙元:“罢了,或许真是认识的人也说不定,你们去两个人将他们接过来。”说着话,就指了指身边的侍卫。
一个侍卫笑道:“何须这般麻烦,侯爷瞧好了。”说罢就从背上抽出骑弓,又夹了一根羽箭,去了箭头,“咻”一声射出去。
孙元的侍卫都是军中一等一的猛士,弓马极为了得。所用的骑弓也硬,这一箭当真是疾若流星,瞬间就射中一个乱军的头盔。
只听得“叮”一声,那个士兵的脑袋被射得明显地仰了仰,显些跌倒在地。
“好法子!”其他几个侍卫大笑起来,同时也抽弓搭箭,将去了箭头的羽箭不住射下去,射得轿子旁边的乱军“嗷嗷”疼呼。
那一队乱军正是高杰的秦军,顿时大怒,纷纷抽出兵器,大声喝骂:“谁谁,找死!”
抬头看去,却看到孙元的孙字大旗,顿时沮了,收起刀子,呼一声散了。
得了这一阵箭雨的帮助,那顶轿子总算是杀出重围。
“久闻宁乡军乃是天下第一军,这箭射得真准啊,痛快,真是痛快!”来的人是一个大约五十出头的干瘪老头。说是刚才秦军的狼狈样,这个老头高兴得眉飞色舞。
孙元看了他一眼,却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