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冷英却给了他一个极大的惊喜,这厮比起当年马牧集之战时,已不知道强上多少,武艺显然已经是登堂入室,挤身一流好手的行列了。这才多长时间,竟将锤炼成如今这般模样,当真叫人不可思议。
仔细一想,也可以理解。冷英正值二十三四年纪,筋骨长成,正是涨功夫的年纪。他最近一两年颇为坎坷,心志已然大成,又有朱玄水和傅山的指点,突地迈进了武学的殿堂并不叫人意外。
随手一刀,就能人马俱碎,斩马刀之名果然如此,有武器在手,冷英顿时精神大振。谢过孙元的赏,冷英大喝:“儿郎们杀呀,让鞑子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宁乡军,侯爷定有厚赏!”
孙元也大声吼道:“杀建奴一人,赏良田十亩。”
冷英:“外带肥猪一口!”
上千预备役骑兵同时放声大笑,将战马策得更快,笑声中,一队接一队骑兵冲入前方的滚滚沙尘之墙,同豪格的中军主力狠狠地撞在一起。
同冷英那酣畅淋漓的蛮不讲理的冲杀不同,孙元自战斗一开始就被二十多个侍卫紧紧地裹在垓心。这群侍卫都是军中精心挑选出来的猛士,身这两层重甲,只要不是碰到重兵器,敌人的刀剑落到身上就如同挠痒痒一样。
有这群刀枪不入的亲卫护着,孙元根本就捞不到厮杀的机会。就算他有心向前,也会被手下不经意地拦在身后。
所以,这一战,孙元也就当个看客,只需小心身上的要害不被流矢射中就成。
这个时候,他也冲进了前方的滚滚沙尘之中,放眼望去,眼前全是黑黝黝的人群。
建奴有两千,宁乡军预备役有一千,三千人马都是轻骑兵,至于重骑兵,早在唐末就因为成本实在太高昂被历史淘汰了。
大军团的轻骑兵决战,再使用墙式突袭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就在宁乡军同豪格部将要接触的一瞬间,两方都不约而同地拨转马头,相互交错而过。轻骑兵不是装甲部队,讲究的是一个快字。如果傻愣愣地朝里面契入,顺着部队的深入敌阵,遇到的阻力将会越来越大,最后就跑不动变成活靶子。
所以,正规的轻骑兵战法都是从敌人的外侧掠过,不住将敌人朝中间赶,赶成在腾挪不动的一块死肉。当然,在驱赶敌人的时候也要不停地在削弱敌人的力量,就好象剥洋葱那样一层层剐,直到敌人露出那肥美的核心。
这战法实在简单,可以说任何一个骑兵都懂,但用在此时效果却是不错。
那是因为,轻骑兵走外圈的战术需要紧密的队型,前面一个队友的马刀落空之后再不回顾,而将敌人留给后面的战友,如此,可在局部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因为你躲过的第一刀,后面还有第二刀,第三刀,第一百刀,总有一刀会要了你的命。这给你一个错觉,你是独自一人同一整支军队作战,这让人绝望。
此战乃是突袭战,大风沙掩盖了预备役骑兵的行藏,等到孙元突然杀来,豪格根本来不及反应,队伍还拉成一条长线。
当下,就有一排建奴死在闪烁的,如同滚轮般连绵不断的刀光之下。
轻骑兵贴得建奴非常近,建奴手中全是铁鞭、大斧、铜头枣木棍之类的重兵器,根本就施展不开。或许直接冲击的时候威力十足,可这种斜面侧击未免笨拙。一棍挥出,半天也收不回来。
而宁乡骑手中的马刀锋利无比,也轻巧,不需太大的力量,只需在身边一摆借助马力,就能轻易地割开建奴身上的铠甲,切进他们的身体。
严格说来,正蓝旗建州兵身上的铠甲还是非常坚固的,若是用刀直接劈上去,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问题是,马刀是割而不是辟砍,除非建奴将铠甲弄成铁皮罐头,否则在他们刀下就是纸糊一样。就算不死,也会被切出狰狞的伤口,大量失血而失去战斗力。
这一刻,预备役骑兵就好象突然有灵性,在敌群之前一扭,就带出一片人喊马嘶。到处都是坠落战马的骑兵,到处都是惨叫和怒骂。
转眼,一层建奴被预备役骑兵犁庭扫雪般清理干净。
第0945章 不死不休
当然,也有预备役骑兵因为没有经验,一不小心靠得实在太近,和建奴骑兵撞在了一起,被敌人以重兵器瞬间杀死。又或者双方直接因为剧烈的碰撞直接掉下马来,互相用手扼住对方的喉管,在地上不住翻滚,知道被敌人或者友军的马蹄践踏至死。
冷英带着队伍冲在最前头,斩马刀在手,挥中巨大的扇面,霍霍白光如同闪电,刘超所制的这把利器从平定安奢之乱到明末乱世,上面不知道沾了多少人血,端的是锋利无比。刀光过处就是一连串跳跃的火星,以及翻飞的铠甲铁叶子。
依旧是没有一合之敌。
吼声如雷,马蹄纷乱,因为人马实在太多,建奴也有些回过神来,也开始走外围。双方的人马兜圈子一样在一片大雾般的混沌中乱转,速度开始慢起来。
而宁乡军的队伍也被扯成了好几个小圈子,从容的冲锋也谈不上了,只同建奴一样提着刀子乱砍乱劈。
冷英转了一圈子之后,见后面的队伍有点脱节,就兜了过来接应,让一片接一片的建奴如风中落叶般纷纷坠马。
孙元在后面看得不住点头,这支预备役骑兵算是打出来了,只要过了今日,就是一支强兵。能够和建奴的巴喇牙军打得旗鼓相当,已经是奇迹了,就算放眼天下,也是一等一的精锐之师。
想当初自己刚在宿州接手这支部队的时候,内心中还是很不满意的。
同汤问行的骑兵军士兵一个个牛高马大,剽悍骄狂,如同庙里金刚不同。冷英这一千骑兵大多是南方军户,个子有些矮小。且因为平日训练强度大,一个个都黝黑精瘦,跟猴子一样。再加上一个个都面带凶相,说难听点,还真有点歪瓜裂枣的架势。想不到一上了战场,嗜血程度并不逊色于骑兵军主力。
经过费洪的整训,朱玄水骑兵战法的调教,宁乡军军训体系展现出成果来,流水线上这种杀人机器似的士兵被不断地训练出来,送上前线。
如果不意料之外,建奴应该也把这支突然出现的部队当成了明军的精华。
两军都出动了最敢战最剽勇的部队,又是这种短促而激烈的骑战,其残酷更是超过其他战斗。因为骑兵决战双方都在高速冲锋,马鞍窄小,根本就没有腾挪躲闪的余地,通常是一个照明就分出生死,当真是刀刀见肉。
建奴的剽悍自不用手,宁乡军训练出来的部队也是异常勇猛,可以说这个时代这片时空之中冷兵器战争中最精良的两个体系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突袭敌军,攻其不备,一开始预备役骑兵就获取了不错的战果。可敌人人马实在太多,乃是他们的一倍。而且,就骑战而言,宁乡军对建奴并没有压倒性的优势,渐渐地,正蓝旗建州军开始恢复。
射出来的箭也绵密起来,冷英身上已经挂了六七支箭,就两战马的腹部也中了几记,手上的斩马刀也慢了下来。
建奴大叫着不断从各处汇聚而来,逐渐地组成一个巨大的人团,蓝色的铠甲拢成一团,如同一陀大肉,沉重地翻转、回旋。
刚有一个巴牙喇兵落马,后面的骑兵就被同伴推拥着身不由己地填补上来,裹在其中。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仿佛陷进沼泽里的水牛,动弹不得。
到最后,有人被宁乡军砍下了脑袋,无头的尸身被蜂拥着,竟无处跌落,就那么被夹在人马群中,平平推来。
建奴拼命了,是啊,他们不得不拼。风沙实在太大,视线朦胧,根本就看不清楚明军究竟来了多少人马。而正蓝旗旗主豪格又在这里,若是他有个三长连短,正蓝旗也就完了。
自从黄台吉驾崩,多尔衮掌权以来,豪格和正蓝旗受到了睿亲王一派的诸多打压,今天征粮,明日派差,后天又挑个错从旗中划去大量土地、牛马和奴隶。
有豪格在,考虑到他是先帝嫡长子的身份,多尔衮、多铎兄弟还有所顾虑,怕将他逼得太紧,闹出大乱。也因为如此,去年豪格虽然被多尔衮找茬免去亲王头衔,可后来还是迫于压力恢复了他的王爵。就这样,多尔衮还不肯死心,将他驱除出京,远远地赶到河南、河北、山东三省交界处,镇压曹县起义军,想的就是让他离开朝廷决策中枢。
今日,一旦豪格有个三长乱短,可想多尔衮会高兴成什么样子,收拾起旗中忠于豪格的士卒们也不会手软,一场大清洗是免不了的。
满清始于通古斯,起于黑山白水,到如此还停留在奴隶社会阶段,民族性最为残忍,对敌人如此,对自己人更是尤又过之。父杀子,兄杀弟,夫杀妻,手足骨肉相残之事实在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