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刘春大惊,忍不住往后一缩,一屁股坐在血泊之中,身上寒毛根根竖起。
“没错,都杀了。混账东西,难道你还想留他们将来同你争位吗?还是为父的那句话,权力之争,可没有任何亲情可讲。”刘泽清的口鼻中开始涌出血来,看起来分外狰狞:“山东军是老子的,老子可不想看到山东军将来因为你们兄弟争位四分五裂。以你的本事,你的弟弟们肯定是争不过的,将来肯定会死在你手头。反正都是要死,不如你先动手去除后患。如此,山东军将来也不至于有什么损失。山东军是咱们老刘家的,现在传给你,好做好做。”
“你疯了,你疯了!”刘春猛地跳起来,飞快地朝屋外逃去。
身后,刘泽清虚弱地笑着:“手要狠,心要毒,切记,切记……”
笑声渐渐低落下去,最后终不可闻。
刘春跑出去不两步,就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霹雳一声,头顶有闪电掠过,雨水终于落了下来。
这雨如此之大,这是初夏的暴雨。
转眼,地上就积了一层水。
刘春跪在地上,任由雨水将自己一身淋透,冷入骨髓。
父亲死前的话就如同刀子直接将那一丝凶戾之气,刻到骨子里,挥之不去,将伴随自己一生。
突然间,刘春想起小时候在山东鲁南山区是遇到的那群野狗,当年,他才十二岁,正在那里踏青,若非手下来得快,说不定还真死在那群野兽的口中。
据山区的猎人说,野狗们都是母系社会。一群野狗之中只能有一头雄犬,母狗若是生了雄犬,等到长大,就会被头犬赶出家门。否则,就会被直接咬死。当然,那头年轻的雄犬如果觉得自己可以挑战父亲,也可以将它咬死,夺取父亲的妻妾和狗群的领导犬。
这个时候,它们之间没有父子关系,有的只是挑战者和被挑战者。
我刘家就是一群野狗啊,所有的雄性野狗之中只能有一条活下来。失败者,没有权力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我刘春也是一头野狗,我长大了,挑战胜利。
父亲,难怪你方才看我的目光满是欣慰。因为你知道,有我这头强壮的头犬在,山东军会继续存在,继续壮大,刘家依旧是山东王。
可是……这是你的意志,却不是我想要的啊,不是我想要的啊!
……
喊杀声突然响起,有人来禀告:“少将军,外面来了好多人马,怎么办,怎么办?”
刘春依旧跪在雨水之中,什么也不说。
雨水中,那些流淌的人血被扯成一丝一缕,在水面上漂浮着,红艳艳地耀眼。
“所有人退进屋里!”有一个刘春手下的军官高喊。
刘春摇头:“不用了,累了!”
轰隆的脚步声更加近了,蓬一声,院门被撞开,一群手执兵刃的山东军涌了进来。看在跪在院心的刘春,同时一呆,就有人喊:“是少将军!”
郝肖仁猛地大叫:“东平伯刘泽清已经病逝,我等奉左都督刘春为主。所有人听着,立即放下兵器跪拜新的总兵官!”
“啊!”涌进来那支山东军士兵发出一片惊呼。
等了片刻,又有人叫:“刘孔和将军来了。”
就看到一个中年将领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看到满地的尸体,看到尸体堆中的两个侄子,又从大开的门户中看到刘泽清浑身的血,面容既是痛心又是失望:“刘春,你干的好事!”
刘春没有说话,就那么紧闭着眼睛,让雨水顺着自己的面庞不住流淌。
听到他这一声怒啸,山东军士兵同时捏紧了手中的刀。
刘春手下的一百个军官也同时铿锵一声抽出腰刀,眼见着一场激烈的厮杀就要到来。
突然,刘孔和朝前走了两步,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刘春的面前,用力地磕了三个响头,高声道:“属下刘孔和叩见左都督,叩见总兵官,愿听总兵官号令!”
有了山东军中地位和威望仅次于刘泽清的刘孔和带头,所有人都知道,此事已算是圆满解决了。反正不管是谁死了,都是他老刘家的家事,咱们也没必要参和,真打起来,死的人可是我们自己。一把接一把刀扔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士兵跪了下去,向刘春宣誓效忠。
第1017章 凶兽
刘春坐在府衙大堂里,整个人已经彻底麻木了。
短促而激烈的厮杀仿佛刚过去,那些热血红艳艳地在眼前闪烁着,刺得他心中一阵接一阵剧烈发痛。暴雨已经停了,初夏的天变化骤急。此刻,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奇怪的是,夕阳却出来了。天下的乌云也东一块西一块地被嵌上红边,犹如一具具横陈于地的尸首。
无论如此,弑父者的恶名自己是要背负一辈子了。强烈的负罪感让刘春喘不过气来,大堂里的空气闷热而凝固,如同铅石压在心头。
其实,他并不知道今日所发生的一幕和真实的历史上已是大不相同,孙元预先的布置也没用上。
在真实的历史上,刘泽清在听说准塔大军杀到淮安府之后,自知不敌,再加上高杰余部投降清军,刘良佐一箭未发就剃了头发做了汉奸。南明整个江北已没有可用之兵之后对前途绝望,索性将部队交给刘孔和,自己带着家小乘船逃到海上。等到扬州陷落,这才登陆投降满清。
孙元之所以没有发一兵一卒,只让郝肖仁和刘春来淮安,想的就是叫刘春趁淮安群龙无首权力真空的机会拿到山东军的指挥权,守住这座苏北门户。
问题是这事因为是孙元这个穿越者的先知先觉,自不好与郝肖仁明说。他只是叮嘱说,只要准塔一杀到淮安,他们就可以进城了。在之前,且不着急。
可惜,因为刘春已经等得不耐烦,不住催促好小人快些走。
因此,在这片时空里,等他到淮安的时候刘泽清还没走。
实际上,清江浦烧了一夜,火光冲天,淮安这边也是刚得到消息,刘泽清心中惊骇,正准备逃亡,可还没等他收拾好形状,刘春就杀进府衙了。
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父子相残的人伦惨剧上演。
……
大堂之中,淮安城中几十个山东军的中高级军官已经到齐,都是一脸的惊异。先前府衙中的骚乱动静实在太大,他们也略有所耳闻。现在得到总兵官行辕的急报,所有的人都聚拢在这里一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