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过瘾,还没杀够!”俞亮:“这才是开始,建奴肯定会有后续部队继续杀到的,仗有得打,抓紧休整。周掌牧!”
周仲英:“什么事?”
“士卒手中的火器有的已经损害,尽快换新的。还有,弹药够不?罐头都开了,让士卒们吃饱了好蓄养力气。”
“我去看看。”周仲英跑出去两步,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味。
他一拍自己的额头,苦笑着低声嘀咕:“我才是这一战的主将啊,应该由我发号司令才对呀!”
回头看了一眼立在拒马后面的俞亮,周仲英突然笑了笑:英雄正逢其时,他需要的只是一个适合自己的舞台,我宁乡军又一颗将星冉冉升起了!
换了损坏的火枪,吃了一口罐头,建奴有一股千余人马扑了过来。
这一回来的兵不是蒙古人,也不是满人,看他们打扮也甚是古怪,从来都没见过。
这一队的人马战斗力不成,被火枪、大炮一通暴烈的射击之后,仅小半个时辰就溃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对这一队人马实在好奇,还是火枪手实在太累了。战至正酣,在俞亮的命令下,朝鲜营五百甲士在巨人朴昌范的带领下突然一个反击。这队高丽棒子人高马大,力气惊人。敌人已经被枪炮打破了胆,瞬间就溃败了。朝鲜营还带回来两个战俘,一问,才知道这一队人马乃是伪清礼部侍郎爱新觉罗·尼堪所率的外藩军,队伍里有蒙古人、赫哲人,有鄂伦春人,有鄂温克人,反正都是没听说过的民族。
作为联军,按照军中条例,所有人在禀告军情的时候都必须使用汉语,这是东北亚的通用语言。
朴昌范刚开始的时候使用的也是标准的北京官话,可说着说着,却换成了朝鲜话,看他的表情,也甚是古怪。
听到他的禀告,李举面容狰狞起来,激奋地吼叫着,用手使劲地拍着拒马的木桩,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周仲英也听不懂,迷糊地问身边的俞亮:“俞将军,朴将军究竟在说什么?”
俞亮恼了,沉着脸,道:“李亲王,你们要说话请用官话。如今都是什么情形了,你还想着隐瞒军情吗?若是出了纰漏,遭至兵败,算谁的?”
李举一脸羞愧,换着了官话,涨红着脸:“也不算是什么紧急军情,是咱们高丽人自己的事情。”
周仲英搓着铁弹:“什么事情,亲王你说就是了,不说出来,咱们怎么知道是你们自己的事,又与战局无关。”
李举恼怒地看了他一眼,才缓缓道:“周大人、俞将军、岛津先生,方才朴将军从抓到的两条舌头那里得知,建奴那里还有一队大约一千人的朝鲜兵。他娘的……这些朝奸!”
一想儒雅的李亲王骂起了粗口:“建奴灭我国家,杀我百姓,他们居然投降敌人,做人家帮凶,端的可恶!”
周仲英一向瞧李举不起,见他气恼成这样,心中痛快,哈哈大笑:“朝鲜人国破家亡不思报仇,反做了建奴的奴才,不意外,不意外。”
李举冷笑:“周大人,满清军队中贵国投降过去的汉军好象为数不少吧?孔有德、耿仲明、吴三桂在辽东的名气可大着了,我在朝鲜时也是如雷贯耳了。对了,我还忘记了洪亨九、范文程、宁完我……”
他嘴皮子翻得极快,声音又大,一口气报出了十多个投降满清认贼作父的汉奸的名字。
直说得周仲英面色发白,脑袋低垂,只恨得不地上有一条缝好钻进去。他捏着铁弹的手背上全是青筋,看情形,也许下一刻就会狠狠地敲到李亲王的脑袋上。
岛津一夫见情形不对,急忙劝住二人:“亲王、周掌牧,这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有英雄也有小人,不能拿一两个奸人代表一个国家一民族。虽说朝鲜和大明朝都出了不少奸人,可不也有你们这样的英雄。这仗都打成这样了,还是齐心努力抗敌才是,哪里有自己先斗嘴的?亲王和掌牧要论公道,等到战后大家坐在一起吃酒的时候再扯吧。”
说着,他又问朴昌范:“朴将军,还问出什么了?”
朴昌范这才伸出蒲扇大小,沾着人血的右手拍了自己脑袋一记,叫人禁不住担心他这一巴掌会因为用力量过猛将自己的脑袋拍爆:“还忘记了一事,刚才审问敌人的舌头,听他们说,咱们遇到的是建奴的主力了,先头部队有五千左右,后续还有不少人马跟进。据说,建奴发现宁乡军元字营、岛津联队和咱们朝鲜营了,想集中力量将我们吃掉。领头的建奴将领好象叫什么尼堪。”
他的汉语说得非常生硬,大家也是听了半天才听懂。
俞亮抽了一口冷气,喝道:“朴昌范你这夯货,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只顾着说你们朝鲜兵,真是不知轻重。”
他的面容变得铁青起来:“亲王、周掌牧、岛津先生,咱们这次是钓到一条大鱼了。快快快,快派快马去通知侯爷。”
“还有……”他沉吟片刻:“还有,如果单凭咱们这点人马,肯定是守不住这里的。可以,侯爷并不知道尼堪的主力已经过来,咱们若是撤退,动摇了整个战局问题就严重了。所以,我的意见是先守住这里,将尼堪拖住。”
三人同时点头,道:“自该如此,仗都打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撤退。”
俞亮:“周掌牧,火药配给还够吗?”
周仲英算了算,道:“火药不足,怕是坚持不了几阵。”
俞亮:“坚持不住也得坚持,到时候实在不成就肉搏。把罐头都开了,叫士卒们吃个饱。”
第1026章 战争这种东西
鏖战了一夜,大家都已经疲倦。
士兵们都坐在湿漉漉的地上,对着篝火烤着身上的衣裳。
雾气弥漫,火上挂着一口口铁锅,所有的罐头都发了下去,都混杂着倒进里面,咕咚咕咚地煮着。有午餐肉,有蔬菜也有水果,颜色古怪得可怕,味道甜腻腻地让人心中发堵。
但朝鲜营和岛津联队的士兵却吃得兴高采烈,有人还喝了酒,高声唱着听不清楚是什么词的歌曲。朝鲜营的士兵又恢复了他们吵闹的性子,就连倭奴也被感染了,两个胖子脱得精光,只在胯下勒了一条白布在泥地上玩起了啥相扑,直弄得浑身都是稀泥。
有火枪手正在用小铁壶熬铅汁,等到铅汁熔化,就倒进子弹钳里,一夹,一颗粒标准尺寸的子弹就做成了。
天已经朦胧亮开,周仲英坐在一口马扎上,摆手拒绝了一个卫兵送过来的午餐肉、桃子罐头混合加热后的滚汤,疲惫地看着浮满了尸体的小河。
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尸体,这一夜的激战比起他上次跳出包围圈之战规模更大,更加激烈,这才是真正的战争啊,杀人盈野,血流浮杵。
这条小河已经铺满了尸体,河本不宽,水也不多,这个时候已经被彻底堵塞了,红色的河水泛起来,直漫上河岸,眼前全是玫瑰红色的泡沫。
实在是太恶心了,尤其是那些被大炮轰击过的尸体,烂得好象案板上剁碎的猪肉,有的红有的白。风中,有腥膻之气袭来,怎么也压不住。
周仲英原本以为自己会有些畏惧,可现在看到这么多奇形怪状的尸体,内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在红色而冰冷的河水中,有一群朝鲜人正肆无忌惮地翻看着尸体,搜寻死人身上的财物。这支朝鲜营的士卒离土离乡多年,浪迹在大海上,一个个都穷得厉害,见了什么都希奇,吃起肉来也特别狠,任何一个发财的机会都不会放过。很快,一具又一具尸体被他们剥得精光,一件又一件破铜烂铁被他们收集到岸上,堆成几座小山。
看到那些已经被水泡得发白的尸体被高丽兵肆意糟蹋,周仲英彻底按捺不住了,“朝鲜营实在是太没节操了。”
朴昌范提着一瓶酒坐在拒马的木桩上,正大口大口地喝着,直喝得浑身通红。他已经脱得精赤着上身,每喝一口酒就抽一口烟。在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牛鞭粗细的土烟,每吸一口就将一大团烟喷出来。口中赞叹一声:“真美味啊,这酒,这烟,在扬州的日子真像是在天堂啊!”
被他一口烟喷得头昏眼花,周仲英也是毫无办法,朝鲜营的兵实在太穷,军纪又坏,但凡有生发的机会都不会放过,根本就制止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