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塔之所以急于在短时间内解决战斗,那是因为这队明朝人马实在太多,而自己只带了八百人马。若是战斗打成焦着,敌人就算用人命填也足以将这几百建州勇士耗光。虽然口头对这群汉狗异常轻蔑,可他也看出来,经过敌将几次喊话,又斩杀了三名建州斥候之后,敌人的士气已经被成功地激发出来。汉狗虽然胆小,其实也是能战的。
至于刘春,心中更是清楚,自己刚通过兵变拿到军权,可士卒未必心服。如果这仗拖延久了,士兵们没有了力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瞬间崩溃。山东军士兵,可从来没有为某个将官卖命的习惯。
擒贼先擒王,这是准塔和刘春不约而同的想法。
转眼,两条强健的身影就撞在一起。准塔将盾牌一挥,将前面一个明朝军刀盾手连人带盾撞到一边,手中铁鞭在手中一抖,仿佛变得柔软,夹着黑光尖啸着抽向刘春面门。
刘春也不躲避,手中大斧朝前劈出。
两人身边的亲卫们同时发出大吼,有人举起盾牌护在主帅身前,有人则提着长矛死命朝前刺去。
空气中满是长矛刺在盾牌上噼啪声响,间或几支羽箭从缝隙中射出,颤巍巍地插在盾面和人身上。
“刘少将军,杀了这个狗鞑子!”
“准塔,取下这汉狗的头颅!”
转眼,刘春的大斧子就劈在准塔的铁鞭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斧重,鞭轻,按说,这一斧当瞬间将准塔的武器砍脱手,或者直接砍成两截。
但这一斧砍到铁鞭上的时候,刘春还是清晰地看到那鞭子朝后缩了两寸,如此一来,自己的大斧砍中的是鞭头,力道瞬间被他准塔卸了个干净。
而自己则被自己的力量带得险些扑了出去,胸口好象被人用拳头狠狠重击,烦闷得要吐出来。而双手的关节,也差一点被带得脱臼。
而准塔手中的鞭子在将大斧卸开的同时,如同活过来,甩出一个大花,猛地一抽,单风贯耳,夹带着鬼哭狼嚎的尖锐破空声抽向刘春的左太阳穴。
刚才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实在太快,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是如此之近,近得几乎可以嗅到彼此口中的臭气。
刘春来不及反应,只能尽力将脑袋朝右一偏,因为用力实在太猛,他听到自己颈骨的咯吱声。黑影一闪,从他的头盔上掠过,擦出大蓬火星扫到头盔顶端的尖刺上,直接将之扫落在地。
强烈的呕吐欲望袭来,刘春的头发披散下来,感觉眼前全是金星闪烁。
他也没想到准塔的武艺高明成这种程度,边招如此之快。这一鞭若是抽实,自己只怕就是脑浆迸裂的下场。
好个刘春,自六岁起就随叔父刘孔和打熬力气,十二岁就同父亲的强令下杀了一个逃兵见了血,后来又在山东打过无数场仗。等到筋骨长成,已是山东军第一勇士,有名的百人敌。
他在一个照面下就吃了个大亏,心中却还保留着一丝清明,手中的大斧用尽全身力气朝前一砍,正中准塔左手盾牌。
轰然巨响,准塔竟然被他用蛮力砍得两退两步,退回阵中。
“保护准塔!”
“保护少将军!”
两边的亲卫都在大喊,刀盾手同时在二人身前一个合拢,将他们分开。
准塔被一斧砍退,只感觉手上一轻,低头看去,却见那面小盾已经断得只剩半截。心中不禁大骇:这汉狗偌大力气!
他刚才憋着的一口气总算释放出来,张大嘴露出焦黄的牙齿,大口喘息:“你是谁,刘少将军,刘泽清的什么人?”
刘春也在大口喘着粗气,战阵厮杀生死只在一个照明,刚才这一个回合虽短,却是他毕生武艺精华,此刻体力竟然有些接不上:“咯咯,你是准塔,真是巧了。某乃左都督,山东总兵刘春。准塔,来啊,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你,这一战就结束了!”
说完,就哇一声,将一口黄水喷了出去,直接喷到一个冲上来的建奴面上。
那建奴目不能视物,瞬间被一柄长矛捅了个透心凉,发出长长的惨叫。
准塔:“说得好,来吧!”
双方的亲卫也被刚才自家主帅这凶悍的杀法惊得一呆,只窒了片刻,同时大叫,奋不顾身地涌上前去。
盾牌又撞在一起,有力气小的士兵被直接撞翻在地,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
双方的盾阵同时乱了,士兵们都交错在一起,斧子、大刀、长矛雨点般落下,阵阵兵器入体的诡异声响。
一丛又一丛羽箭在人潮中穿梭,一旦射中人体,就是一声尖叫。
建奴单兵作战能力比起山东军强上不止一筹,很快,刘春身前的亲卫被扫荡一空,准塔换了一面盾牌,又扑了上来,露出焦黄的参差不齐的牙齿:“刘春,来来来,继续!”
第1031章 如此史阁部
这个时候的扬州。
清军终于来了,虽然说自从泗州失陷之后,大家都知道这一日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但看着城外绵延几十里的建奴营寨,还是觉得一阵胆寒。
实在是太多敌人了,入夜,敌营的灯火从城外一直蔓延向北,如同千万点繁星,直将夜空都照亮了。
在遥远的明朝时代,这个世界上的人还从未看到过如此璀璨的夜色,看到过这种近乎半透明的夜空。
从早到晚,清营的建奴都忙个不停,黑蚂蚁似的兵丁进进出出。有人在扎营,有人在挖壕沟,有人在垒望台,有人在小河上搭建浮桥,有则人四下打柴寻水。一队队斥候骑兵往来穿梭,将一座座营盘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城外的原野已经被建奴挖得如同月亮的表面,扬州地貌一日一变,变得如此陌生。
看样子,建奴已经开始准备攻城了,说不好多铎的总攻就在这两三日之内。
建奴不擅攻坚,看他们的情形是在等后续的大炮。
好好前些天江北到处都在下雨,道路泥泞难行,大炮要想运到扬州城下却不是那么容易。可是,即便没有大炮,扬州城又能守几日。
此刻,史可法正一脸呆滞字站在垛口后面,看着外面的敌营。他的脑子里已经彻底麻木了,已经不知道该如果应对这糟糕的一幕。
宁乡军还在东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赶到扬州。至于黄得功部,已经失去联络多日,鬼知道他们推进到什么地方。怕就怕,还没等到这两镇的兵马赶到,扬州就已经陷落了。
至于瓜洲的高杰,史可法已经不指望了。在先前,他屡次派人去催高杰尽快带兵入城巩固城防,可高杰总是推脱说瓜洲乃是扬州之战的关键,瓜洲和扬州互掎角之势。只要瓜洲在,建奴就不能全力攻城,而明军就多了一支机动力量,可以在适当的时机发挥重要作用。若瓜洲不存,扬州也不能独守。
“开玩笑,你高英吾不就是想保存实力,畏战怯敌吗,说这些废话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