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精校版]

第12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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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等到那个幕僚将施琅和小荆昨夜偷袭尚可喜一事禀明之后,王铎大惊,就道:“啊,快快快,快替老夫更衣,老夫也随军出关。”
“可是……阁老你的身子……”幕僚迟疑。
“这都什么时候,就算还剩一口气,老夫爬也要爬出关去。”王铎一脸铁青,大声咒骂起来:“好你个朱大典,想拣便宜吗?今日一战若是胜了,你可是一战成名。但衬得老夫昏庸无能,胆怯懦弱得只知道躲在关中,好个奸诈小人!”
“可是阁老,建奴剽悍……”幕僚不认为镇海军就是阿济格的对手,镇海军才多少人,才成立几天?想当年,九边精锐百万甲士都打不过建奴,以至大半国土沦陷。他郑森又不是天神下凡,凭什么就敢保证一定能战胜来犯之敌?说不好今天一战又是一场空前大败,还是呆在关中安全。
“你懂什么,愚蠢!”王铎用他这个年龄的人没有的矫捷穿起了官服:“朱大典小人,可却精明得很。他一直都在是战是守上和老夫屡起冲突,反正就是一句话,他要当乌龟。可今日却一反常态要出关决战,你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说着话,不等幕僚搭腔,王铎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肯定是宁乡军来了,而且昨夜烧毁尚可喜火炮一事搞不好就是孙元所为。施琅昨天去采石的时候才多少人马,三十人不到,他有那本事闹出这么大动静?是的,宁乡军援军到了,这一仗咱们肯定能赢,这可是空前军功啊!可恼朱大典这小人却要隐瞒老夫一人独吞着贪天之功,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话说得实在太急,王阁老一阵剧烈咳嗽。
幕僚一呆,然后脸色就变了:“对,肯定是这样,阁老说得是。”
然后大声朝外面的下人和随从们厉声叫道:“快快快,快替阁老更衣,准备战马。让侍卫们穿上铠甲,阁老要出阵了。”
一通大乱,忙乎半天,王学士总算仓促地摆出了内阁辅臣的依仗。这个时候,大胜关的军队正在陆续朝城外开拔,郑森和朱大典的中军行辕已经先一步出城主持了。
王铎只得又匆忙地跑出城去,这一路颠簸,几乎将他的脑震荡又颠重了一分,好在外面的敌我两军正在列阵,恰恰赶到。
王大学士的突然出现让众人都是一惊,见他的伤已经好完全了,也不再多说什么。
王铎一句废话没有,径直问是不是援军来了。
他这一问,众人倒是佩服,这个老头子虽然看起来尸位素餐,就是个昏聩废物,可却连这种事情都能看出来。
在得到郑成功肯定回答之后,王铎爆发了,问为什么不通知他。他是内阁辅臣,江南各军的督师,军队的最高指挥官。郑森你这么做,意欲何为,难道不怕老夫手中的尚方宝剑吗?
郑成功是个少年,被呵斥得面皮发红,连声道歉,说阁老你不是病得厉害吗?末将不敢打搅你的休养。
第1095章 四驾马车(二)
郑成功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王铎更怒,到最后简直就是声色俱厉了。
道,老夫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不知道吗?朝中出了奸佞,军中有了小人。若是平日还好,如今决战在即,若是叫奸佞小人乱指挥一通,他兵败身死不要紧,大胜关如何,南京如何,我大明朝又该何去何从?郑大木,你还年轻,有的事情还看不明白,休要自误。
少年郑成功没有法子,只得苦笑着不住点头,低声陪着小心。
王老头左一句奸佞,右一句小人,旁边却恼了朱大典。
真说起在官场上的资历,朱大典可比王铎深厚得多。
朱大典是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他天启二年做兵科给事中的时候,老王才中进士。他做福建按察副使时,王铎还在翰林院做庶吉士熬资格。若非北京陷落,老王占了先到南京的便宜,入了阁。否则,凭他的才干和声望,内阁辅臣一职怎么也轮不到他。
当下,朱大典就发作了,喝道:“王觉之,今日你将话说清楚,谁是小人,谁是奸佞?”
王铎也是不惧,冷笑:“谁是小人谁是奸佞,天下人自有公论,朱延之你心中不清楚吗?”说着眼珠子就四下扫视,好像在寻着什么。
他这流离不定的目光引起了朱大典的警觉,怒道:“是极,王觉之这话说得对,谁是小人天下人自有公论。而且,谁更知兵,谁更有资格带这支部队,天下人心中也有杆秤。想当年某在山东做巡抚,镇压登莱乱军的时候,阁老你好象还在六部观政吧?这带兵打仗可不是你书读得好,能写得一手好时文就成的,那是要误国误君的。”
说到这里,他更是激扬:“王延之,你刚才一来就对军务指手画脚,好威风好杀气,还说要祭出尚方宝剑。呵呵,你是督师,别忘了,老夫还是总督上江兵马呢。你有天子所赐的宝剑,老夫也有,看谁斩得了谁?”
王铎冷笑,故意夸张地哦了一声:“老夫倒是忘记你也有尚方宝剑,不过这有如何。同样的尚方宝剑,得看落到谁手里。想当年,袁崇焕不也用尚方宝剑斩了同样有王命旗牌在手的毛文龙,朱大典你今日大可试试。郑森!”
郑成功:“末将在,阁老有何吩咐?”
王铎一脸森然:“这一战且听老夫指挥,否则休怪军法无情!”
刚才他说起袁崇焕斩毛文龙的旧时,口中已经有威胁之意,旁边的朱大典气得脸铁青:“郑森,今日之战全由老夫做主。否则,休怪本总督铁面无私!”
“混蛋!”王铎刚才用眼睛四下扫视的时候,周围的卫兵们都感觉到不对,纷纷将手放在刀柄上,生怕手中的武器被王阁老给抢过去,招呼到朱大典身上。
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两大总督若是死了一个,不用建奴来打,只怕镇海军的士气也会大丧。
王铎四下看了看,见实在找不到一件称手的兵器,大叫一声,提起鞭子就朝朱大典身上抽去。咬牙切齿喝道:“奸贼,老夫和你拼了!”
朱大典身上穿着一件短皮甲,被抽了一鞭倒是不疼,却被王铎吓了一跳,当即伸出手去,一把抓住王老头的手:“贼子敢尔!”
当下,两人就纠缠在一起。
两人都是年纪一大把,谁也占不了强,就那么你抓我的手,我抓你的领子,在地上转起了圈。在纠集的同时,两人还不住高声痛骂,大喷口水。
见两个大人打成一团,特别还是在大敌当前的关键时刻,中军帅旗下镇海军诸将都是目瞪口呆,吓得甚至忘记去分开二人。
郑成功苦笑着摇头,知道一时间也分不开二人。而且,此战关系到镇海军两万多人马的生死,关系到南京的安危,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忙对身边的秦易道:“秦教官,王阁老和朱总督这么闹……我等也没有法子,罢,你看,这一仗该怎么打?”
毕竟是一个年轻人,郑成功还从来没有指挥过这么大规模的战役,心中也是没数。况且,经过这半年的接触,他一遇到事已经习惯去问秦易。
实际上,如今的镇海军名义上归王铎和朱大典节制,却只听郑成功的。而郑成功则听秦易的,王、朱、郑、秦乃是镇海军决策中枢的四驾马车。
秦易并不直接回答郑成功的问题,反问:“这一战怎么打,依指挥使看来应该如何?”
郑成功皱眉想了想,道:“这一战,方将军的意思是我镇海军全军出关与敌野战,牢牢地吸住建奴阿济格主力,他手下的部队会在适当时机从江上登陆,在背后夹击敌军。按说,这一战我镇海军应该先守住阵营,以拖待变。不过,我认为,若是光守只怕不好,不能达到大量杀伤、疲惫敌军的目的。若是方将军登陆,建奴还保持着高昂的斗志,这一仗只怕就难打了。所以,我认为,这一战,我镇海军若想取得这场空前大胜,得不惜一切代价进攻。”
他这一说话,王铎和朱大典不约而同地停止斗殴,走了过来。
再看他们,两人都非常狼狈,其中王大学士尤甚。他眼睛有些发青,嘴唇也破了,流了些血,显然是被朱大典胖揍了一顿。至于朱的典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虽然没受伤,但胡子却被老王给扯了几耕,帽子也掉了,头发有些散乱。
秦易点点头:“郑指挥使说得是,建奴毕竟在兵力上战绝对优势,若是不能大量杀伤敌人,方将军从后面夹击阿济格,只怕会受到强烈的反扑。海军陆战队虽然精锐,可怎么说也只有五千人马,又因为是海军,兵种配置也不尽合理,跟陆军有很大区别。今天的野战,我怕他们打得不是那么顺利。郑指挥使能想到这一步,甚好了。只不过,此战只怕镇海军会有巨大死伤。”
郑成功凛然倒:“郑森为国不惜流血,我镇海军不惧怕牺牲。秦教官,等下你坐镇中军指挥,我亲自带队冲锋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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