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精校版]

第14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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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轻飘飘的火枪遇到清军手中的重兵器,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瞬间,就有一排宁乡军被扫倒在地。
战况好象逆转过来了。
大量的清军看到了突围的希望,如同夏天里爆开了的茅房里的蛆,奋力朝河岸上涌去。
转眼,岸上的宁乡军火枪手乱成一团,到处都是扬州镇军官的大喊,“顶住,顶住!”
后面,多铎中军那边有激烈的鼓声响起,似是在夸奖。
看到这个机会,没有多铎那边全军出动,满眼都是旌旗在猎猎飞扬。
生路就在前方,虽然这条生路是如此狭窄。
夏承德得意地狂笑起来,他扔掉手中的长枪,一手抓着那个死去的宁乡军军官的脖子,一手抽刀,唰一声就割下他的一只耳朵,扔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畅快,畅快,又脆又甜!”
看到他满口的碎肉,何满只觉得腹一阵翻腾,“哇”一声将先前在韩岱那里所吃的鸡肉都吐了出来,直吐得满面是泪。
“没出息的家伙,还想着以后向我寻仇呢!”夏承德嘎一声笑起来,将一口带着血肉的唾沫吐了出去:“这就是一个吃人的世界,你不吃人就要被别人吃。要想挑战我,你还不够狠。嘎嘎,要不你也来一块儿,慢慢地你就会喜欢上这种味道的。”
他笑得已经蜷缩成一团的五官里有一种妖艳的享受之意:“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东西更美味过人肉,按照我们老家的说法,你每吃一个人,那人的精魄就会附件着在你身上,成为你的力量。孙元就是这么做的,这些年他不知道吃了多少你们建州人,如今……嘿嘿,他已经是站在顶端的凶神了。”
何满被这他给震住了,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发什么呆,杀上去,干掉这群火枪手,咱们就赢了。”夏承德骂了他一声。
何满这个时候才记起此刻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就俯身从地上抓起一把虎枪,正要大踏步向前。眼前,宁乡军火枪手再也顶不住建州重甲士的冲击,他们身后传来一阵接一阵古怪的喇叭声。
这应该是他们的军号,听到号声,宁乡军火枪手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下去。何满放眼望去,远处敌人的炮兵正惊慌地拖着大炮不要命地朝后逃,就连堆在阵地上的火药桶和装炮弹的木箱子也顾不上了。
通道打开了,而在刚才的人海攻势中清军也付出了大约六百人的死伤,这些人可都是军中一等一个勇士,满八旗和汉军旗的精华。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可谓是元气大伤,即便这次多铎能够逃出生天,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恢复过来。
不管怎么说,能够突出去总是好的,何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先前在韩岱那里吃的两快鸡肉有一部分已经消化得差不多,化成了力气。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颗毛孔都舒展开来。
希望,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啊!
突然,地面开始如同波浪一般地颤抖起来,让他的脚就好象是踩在棉花上,怎么也站不稳妥。
环顾四周,所有的一切都在打颤。地面在颠簸,岸边那已经被人血染红的芦苇在荡漾,河流中满满当当的尸体在跃动。已经变得如同红豆腐似的半凝固状的河水顷刻间灵活起来,一阵阵涌来,拍打着何满的脚背。
轰隆的巨响漫长而凶暴地袭来,没有个停歇的时候,继续盖过了世上所有的声响,除了几千清军绝望的大喊:“骑兵军,骑兵军!”
就在多铎精锐就要突破宁乡军的防线的这一瞬,敌人的骑兵主力到了。
汤问行到了。
第1210章 逝川(六)
还有什么比眼见着就要从死路中突破重围,双手已经触摸到生路的门环时,却被人告之此路不通更叫人绝望的事情?
而且,这个时候,多铎的几千人正在乱糟糟地朝前涌去,部队大部正陷在满是尸体如同沼泽一般举步惟艰的河流里,就算想反击,也是有心无力。
而且,敌人的骑兵是如此的凶悍,即便是在当年济南之战,八旗铁骑正处于颠峰时期,也被孙元的骑兵打得溃不成军,更何况是现在。
何满回头看去,却见,整支清军已经被河流分割成三块。敌人的骑兵穿着闪亮的胸甲,挥舞着马刀,如同旋转的钢铁磨盘,呼啸一声而来。所经之处,满天都是飞舞的人头和残肢断臂。
“骑兵军,骑兵军!”起码有三千敌骑,如同凶猛的山洪倾泻而来,这样的部队,即便是两万步兵也扛不住。
到处都是敌骑头上那耸动的貂皮帽子,到处都是清军士兵惨烈的叫声。
何满看到,敌人的骑兵战术非常狡猾,他们并不是直接朝清军人潮撞来,而是沿着部队的边沿剥春笋一样,一层一层地剥削,然后将惊慌的士兵朝水里赶。
待到岸上的士兵如同下饺子一样逃进河流里,却并不安全。
骑兵军突然从背后抽出反曲弓,拉圆了,将箭矢如同泼水一般射下来。
宁乡军的骑兵都批着一件如同大氅一般的帆布雨衣,因此,刚才这场暴雨并没有淋湿他们的弓弦和羽箭。
几乎不用瞄准,只要将箭放出去,就能轻易射中一个目标。
满河都是清军士兵的惊呼。
实在是太惨了,眼前全是横飞的血点子,那些生于白山黑水之间,纵横于广阔天地,如同雄鹰一样矫健的建州勇士们,就这么毫无价值地死去,死之前还带着满面的恐惧。
何满的心扭结在一起,手中的虎枪掉落在地上。
那枪感觉是如此沉重,沉重得再也握不住。
完了,彻底完了,我满州八旗今日当尽丧于此。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突围、抵抗、甚至于生死。
何满茫然地站在河边的堤坝上,任凭乱军将自己撞得东倒西歪,说来也奇怪,自己已经虚弱成这样,竟然没有被人撞翻在地。如果那样倒是好事,倒也得到解脱。
有人高喊:“白甲,白甲快过来。”
这叫声将何满惊醒,回头看去,正是多铎亲卫队中的勇士长丰,萨克达家的长子。记得自己刚被选拔进多铎的亲卫队的时候,这人还提着两个牛角的酒找上门来拼酒,直接把何满灌得趴了下去。
这人喝酒凶,打仗凶,杀人凶,抢劫也凶,叫队中的弟兄好生佩服。
此刻他正站在小河的对岸,身上的白色棉甲已经糊满了稀泥,早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一队宁乡军的骑兵发现了他身上的铠甲和普通士兵的不同,立即冲了过来。
也不知道长丰喊“白甲”究竟是什么意思,大约是想招集亲卫队的弟兄吧。他手中的长兵器已经挤掉了,只剩一把腰刀,而且是不适合野战的明军制式柳叶刀。他身上已经中了好几箭,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这样的装备和身体状况,显然是无法抵挡住敌骑冲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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