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到处都是浑身烂泥的建州军在疯狂进攻。
……
也不是第一参加战斗了,以前在大洋上,方大洪也和海盗们打过,虽然说福建军水师都是最大海盗。但对于陆战,他还是个彻底外行,也从来没有指挥过这种规模的战斗。
他从来没有想过陆战会这么残酷,怎么凶煞。
以前海战的时候,不外是双方的舰船先是相互用的炮对轰,直到一方经受不起,掉头逃跑。胜利一方驾船猛追,追上去,再进行接舷战。军舰的容积毕竟有限,一条船最多也就转百余人,战斗规模也不大。在他看来,所谓的接舷战和江湖上过招也没有任何区别。
想来,陆战也不过如此,不外是两方士卒拿起兵器一通对砍了事。
可眼前的一幕颠覆了他的想象,建奴实在太凶悍,他们身上的铠甲也实在太精良了,普通兵器砍上上面几乎没有任何影响。要想破甲,除非使用火器或者长矛。
但问题是,人家也不是死人,就那么摆在那里任你戳。
建奴的力气好大,他们手中要么提着巨大的虎枪,要么就是大锤和大斧。一旦落下来,身材孱弱的镇海军根本就抵挡不住。
不少士兵连人带兵器,如同稻草人一般直接被敌人的大棍子扫上半空。
营寨之前满地都是鲜血和白色的脑糨子,许多被开肠破腹的士兵一时未死,在地上辗转哀号,血腥之气冲天而起,即便是大风也吹只不散。
站在矮墙之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扭结成一团的人潮。一个镇海军士兵从前头撤了下来,他的铠甲已经被人用大斧劈开,露出里面灰色的肠子和白色的脂肪。被战友扶着,一路走,一路朝外喷血,好不容易退回来,人也没气了。
方大洪看得心中一阵发冷,他也算是南方武林中有名的高手。可他想了想,如果自己落进这种混乱的杀红了眼的战团之中,估计洋特撑不了多长时间。
捏着红缨枪的右手已经被风吹得僵了,心中莫名其妙地一阵畏惧。
建奴实在太顽强了,他们能够冒着大炮的轰击和不间隙地火枪齐射而不乱,已经是当世一等一的强军。而且,看起来,秦易预先灌满水的农田和设置在营前的拒马和栅栏好象根本就没有哪怕延缓半点敌人的推进速度。
转眼间,建奴就在那个举旗将领的带领下一口气突破了两层鹿砦,正一点一点朝营中挺进。
鹿砦、胸墙、望台之间塞满了人的尸体,虽然教官们不断身先士卒地带对朝前反击,可还是挡之不住。而且,随着教官的大量阵亡,失去了精神支柱的镇海军不断朝后逃来,眼见着就要崩溃了。
至于那些马宝带过来的军官……根本就没什么用处,战斗赶故意打响,这些混账东西都躲在士卒身后瑟瑟发抖,逃跑的时候比任何人都快。
“将军,将军,再不反击,大寨就要被建奴击破了!”有军官高声喊。
“直娘贼!”方大洪这才醒过神来,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前锋营就要败了。
前锋营一败,后面的镇海军主力也必然崩溃。
镇海军一败,北伐大业将成镜花水月,付之东流。
而自己将成为国家和民族的罪人。
他提起红缨枪,呼一声抖了个漂亮的枪花,红着眼睛对身后的一群家丁吼道:“跟我上!”他怎么说也是个旧式军官,掌管前锋营之后,也如同其他人一样养起了家丁。
“方将军,让我上吧,对建奴我有经验。你是主将,还是在后面坐镇吧。若有个三长两短,那才是回天无力了。”甘辉接过一个卫兵递来的铁棍,大步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吼:“镇海军的弟兄们,你们忘记了大胜关了吗,忘记了我镇海军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了吗?”
“杀!”上百人跟着他滚滚向前。
方大洪正要跟上去,秦易一把狠狠将他抓住,沉声喝道:“方将军,不要忘记你身上的责任!”
方大洪着才停下来,大声前甘辉的背影吼道:“师哥小心。”
可惜战斗正打得激烈,他的叫声甘辉又如何听得道。
好在甘辉的反击起到了效果,他及时投入战斗终于将敌人第一波攻势粉碎了。
依托着秦易设置的工事,敌人的终于停了下来,分散成无数小队不断地和镇海军拉锯。
第二波、第三波……战斗持续了一将近一个时辰。
激烈的战斗仿佛无休无止,就在镇海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建奴呼啸一声退了下去。
“终于打退了敌人的一次进攻。”方大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只感觉浑身都酸软了。
“这才开始呢,还早!”秦易淡淡的语气让方大洪心中又是一凛:“这些老鞑子可都是在辽东卧冰饮雪磨练出来的,强韧得很,他们都是不会累也不会畏惧的野兽。之所以撤下去,那是因为他们的队伍刚才在甘将军的反击中被分割成了几块,队伍与队伍之间衔接不好,要退下去整顿一下。”
“还有……”
他的话尚未说完,就有士兵喊:“甘辉将军撤下来了。”
方大洪定睛看去,甘辉和十来个士卒浑身是血的走过来,他手中的铁棍上已被砍得全是刀痕。
一把握住甘辉的手,方大洪忙问:“师哥你怎么样了,可受了伤,其他将士呢?”
“不要紧,都是皮外伤,伤口已经凝结了。”甘辉一脸的疲劳:“其他人都丢光了。”
这个时候,秦易的下一句话才响起:“还有,方才只不过是敌人的一个千人队,后面还有一千建奴没有投入战斗呢!”
方大洪这才愕然发现,敌人之不过一个千人队就让前锋营全体出动,付出巨大死伤,狼狈到极点。
秦易若有所思的地说:“看来,建奴准备让这两个千人对轮番出击。就好象是钉钉子,一下一下,直到我军承受不住崩溃为止。”
看着满是尸体的红色阵地,方大洪眼睛阵阵发花。方才一个时辰的战斗,这片吃人的地方已经收割了一千条人命。其中大多数是镇海军士兵的尸首,建奴阵亡的也不过一两百人,双方的交换比实在悬殊。
镇海军如此巨大的伤亡,若不是有教官们死死约束着部队,换成以前早已经崩溃了。
……
大炮还在不住呼啸着朝这边打来,有枪声密集响起。
间或有清军士兵惨叫着倒在烂泥中,可所有的建州军已经不在乎了。
枪林弹雨中。
“镇海军很顽强嘛!”图鲁什的第二队人马已经过来了,他看了一眼正捧着一块巨大的生火腿正啃个不停的遏必隆,道:“你休息一下,等下换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