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不是的……”羊舌兰还待再说。
前边就有人问:“那位将军,咱们现在该做什么?”
关选等人定睛看去,顿时抽了一口冷气。却见,在一条水渠边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上千清军。大约是被水渠挡住了去路,又或者实在跑累了,所有的人都坐在那里等着。
看他们的旗号,乃是汉军旗的士兵,都操着一口辽东口音。
关选回头看去,冲了半天,自己身边只剩两个火枪手,再加上背上的羊舌兰,总共四人。以四对一千,若是敌人突然发难,今日还真是都活不成了。
一时间,他呆住了。
羊舌兰一挣扎,从关选的身上跃下,摘下背上的火枪,插上刺,对着说话的那个敌人就是一捅,直接捅在那人的大腿上,将之放到在地。
然后高声喝道:“所有人听着,将所有的兵器都丢进水沟里去,如此,还能留你们一条性命。否则,这就是你们的榜样。”
看到他手中血淋淋的刺刀,所有的清军都被吓出了。兵器铠甲如同雨点一样扔进水渠。
那条水渠早已经干得见底,足有一人高,两丈宽。只片刻,就被兵器铠甲填满了。
见羊舌兰恢复了清关选心中赞了一声,忙提起精神警戒起来,口中大声道:“你们也不用怕,只要不反抗,我宁乡军绝不伤害尔等。”
“是是是,将军,我们都不会反抗的。”一个汉军旗将领跪在他的面前,颤着身体回答:“反正已经吃了败仗,就算逃也没处逃,任凭将军发落。”
话还没有说完,传来粗重的鼾声。
回头一看,方才还杀气腾腾的羊舌兰已经抱着火枪坐在肮脏不堪的地上睡着了,终归是顶不住涌上来的酒意。
看到他如此情形,两个火枪手扑哧一声笑起来,就连坐在一边的俘虏也都是忍俊不禁。
关选本板着脸教训一下这群汉奸,大家这一笑,那口气却是泻了,也提不起精神来。只温和地对众俘虏道:“你们也不用担心,咱们宁乡军一向优待俘虏,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就不会有性命之忧。毕竟都是汉人,炎黄一脉啊!别说是你们,即便是建奴被咱们俘虏之后,也不会被砍下脑袋。大不了做几年苦工,改造好了,就会放他们回家。”
“是是是,多谢将军,咱们老实,咱们老实。”众人汉军旗士兵忙不迭地点头。
这个时候,陈铁山骑着马带着手下走了过来,喝问:“关将军,这里怎么了?”
关选指着众人俘虏道:“陈军法官,这些都是咱们抓的俘虏。”
顿时,军法处的几人轰动了,都叫道:“好一个关将军,区区四人就俘虏了上千敌军,果然了得。”
陈铁山也耸然动容,连连说好,有一拱手:“关将军,先前你在阵前的雄姿,全军上下几万人马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也佩服得紧。”
关选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陈铁山又指着地上不住打呼噜的羊舌兰,问怎么回事。
关选:“厮杀了一天,都累了。这小子又是个没心没肺的,见大局已定,就睡死了过去。”
“胆气不错,是个好汉。”陈铁山:“关将军,你且在这里看押俘虏,追击顽敌一事就交给其他人吧。”
关选看了看,自己的手下走已经走散,也没办法在打仗,就点了点头:“好吧!”
……
一切都乱了,不但建州军成千上万的溃兵在逃,追击他们的宁乡军也乱了,直接和建奴搅在一起。
豪格已经伤心得彻底麻木了,眼前全是晃动的人潮流,几乎是走不动了。
不但如此,那些跑累了的士兵纷纷将手伸出来,拽住马尾,拉住马鞍,搭在马背上,想借上一把力。
身周全是密密麻麻的手臂,看得人一阵眼花。
豪格的战马本已经跑累了,又被这么多人拉住,只不住地长嘶,口中泛出白沫。
后面,轰隆的马蹄声传来,敌人的骑兵赶了上来。回头看去,落单的建州士兵惊慌地大叫着,绝望地朝这边奔来。可人腿如何跑得过马,宁乡军骑兵赶上来,提着马刀,一刀一个,麻利地将他们劈倒在地上。
有的宁乡军士兵也是恶毒,明明可以轻易地杀死他们,却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直到前面的清军跑脱了力,瘫软在地上,才纵马上前一阵践踏。
看着他们毫无意义地死去,豪格疲惫地叹息一声,将头转过去,再不忍看到这一幕。
此战自己已经输得彻底,建州已经输得彻底。五万大军,过了几日还能剩多少?
最要命的时候,从现在开始,八旗的脊梁骨已经彻底被孙元打断了,只怕已经见了宁乡军就只有逃命的份儿,再没有勇气与之沙场对垒。
这可是我大清最后一支可用之兵,清朝最后一滴血流干了。
这一刻,豪格已是了无生趣,他只恨不得立即拨转马头,回身和敌人拼命,直到自己被一柄马刀砍下战马为止。
可是,人实在太多太挤,即便他想转身也没有可能了。
亲卫们急得大叫起来:“放开放开!”就提着鞭子朝马下的步兵头上脸上抽去。
很多士兵为了方便逃亡,早就脱掉了身上的铠甲,光着剃得趣青的脑袋。
这一通鞭子下去,直抽得下面一阵惨叫,几乎所有的光秃秃的脑袋上都迸出鲜血了。可那些士兵还是不肯撒手,实在是太累了,他们也知道,只要自己一松开,要么死在敌人的刀下,要么死在同伴的践踏之下,强烈的求生欲望使得他们面目都狰狞起来。
有人在大声惨叫,有人在哀求:“王爷,王爷,带上我吧,带上我吧!”有人则在大声咒骂:“狗日的,狗日的,打自己兄弟啊!”
“滚开!”豪格的精神终于崩溃了,他歇斯底里地叫起来,抽出腰刀朝周围一通乱砍,一圈手臂飞上了天空。
热辣辣的血淋下来,淋在他的身上,淋在马鞍上。
其他亲卫见豪格动起手来,也都提着刀子朝旁边一阵乱看。
空中全是跳跃的手指手臂,豪格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他昂起头,任凭眼泪哗呼流下:这是地狱吗,这就是地狱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换了两次马,前面的人逐渐稀疏下去。原来,他们已经逃到队伍的最前头了。
天已经逐渐黑下去,只要天黑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