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至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味道可行?”
茆七没回,不急不慢地咀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甚至是还有意识的敏繁,他的脸也向着她这边。他们似乎都很迫切,仿佛她吃了食物,就能代表什么。
茆七当然会吃,不然怎么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替玉妙音争取机会。
另一边人潮的末端,有一条瘦小的躬着腰的白影,嗖一下从一道门出现,然后紧走几步,跨进另一道门中。
这过程无声无息,无人察觉。
这是一间中式装修的客厅,玉妙音从未踏足的区域,她好奇地打量,以至于忘记放下怀抱的两大罐酒精。
不过十几秒,玉妙音从惊讶中回神,弯腰放好酒精,然后踅摸在客厅里搜找需要的东西。四面就实木家具,无可助燃烧的物品,她将目光放到过道的房门上。
房间里总有衣服布料之类的易燃物吧?
之前在寝室商量对策,茆七有提过这个空间的大概情形,接近员工寝室的这道门内,住着一名濒死的决策者,动都无法动,更别说出声。
没威胁,玉妙音决定在房间里找易燃物,就先从其他三间房开始。
接连开门,玉妙音看了叹气,可惜,三间房都只有实木家具,没有其他的东西。
紧接着玉妙音又来到第一间房门前,没有犹豫地抬手开门。门开,她先注意到拔步床上的床帘,眼前一亮。
再一细看,床上并没有人,她迈步过去直接踩踏上床沿,动手扯下床帘,再摞走床单,丝毫不拖泥带水。
抱着扯着,玉妙音将床帘床单弄到大门口,整理成条状团卷一起,直接倒了一大瓶酒精在布料上,眼望着酒精慢慢浸透。然后再将另一瓶酒精打开,瓶身靠住布料,使流速减缓。
茆七说不能一下子都倒完,要慢慢地渗过边界,流淌到餐厅里,才不容易被察觉。
做完了,玉妙音露出一个笑容,她好好完成了,她终于能为自己做点事了。
没多感慨,玉妙音又躬身出门,抱缩住身体,从巡逻者的身后经过,小心地挪着碎步。耳边传来茆七的声音,还有另一个男人在说话,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川至。
“味道还行。”
“那你再试试其他的。”
“嗯。”
“西兰花啊,也不错,口感爽脆的,你快吃。”
再之后听不到了,玉妙音安全地回到了寝室走廊。
仲翰如早就在等候,迎上前问:“怎么样?“
玉妙音看他这么着急,忙将进度告知,“臻圣那道门,我已经放好酒精。”
仲翰如:“我说的是外面的情况。”
“哈?”玉妙音才琢磨过来,他在担心茆七,“外面很多人,看着像都聚集在餐厅,茆七好像在和川至吃饭。”
“吃什么?”
“听着是西兰花。”
川至真的安排了素食,可是这里物质缺乏,能有几道素食?茆七迟早要面临那次的场面。
仲翰如还记忆犹新,那块肉伸往他口中时,茆七的惊恐和害怕。
玉妙音见仲翰如将背缓缓靠向墙壁,眼神频繁投向外面,魂不守舍,显然十分心焦。
玉妙音管不了那么多,赶进度地从屋里再抱出两罐酒精,边走边匆匆安抚:“我们不都计划好了吗?你要相信茆七,忍耐住心情,都是为了更好的结果。”
话音刚落,她便消失在走廊。
餐厅内,茆七已经吃完西兰花了。
周围都是人墙,她不清楚玉妙音走到计划哪一步了,不过不清楚,证明玉妙音没被发现。
“好了,再尝尝其他的。”川至催促着,眼中兴味更盛。
“那就炖蛋。”
侍者闻言递上调羹,茆七接过,伸往那盅面上有一层酱料的炖鸡蛋。
茆七的余光中,巡逻者的注意力分散,因为进食的过程太冗长了,她必须要再制造出点动静。她抿一口炖鸡蛋,开口问:“这道是什么粥?”
川至提起笑,耐性地讲解:“那是砂锅粥,粥米细密,裹上炸焦的脑髓,口感相辅相成,十分嫩滑美味。”
“脑髓?”茆七疑问,“不怕得病吗?”
川至摇头。
“难道……”茆七嫣然一笑,“这就是你说的解药?”
解药一词,像一石激起千层浪,人潮里响起轻微的喧哗。
敏繁也激动起来,不知哪来的浑劲挣扎,无奈宝宝椅太结实,他依旧被牢牢捆在椅子。
玉妙音听到茆七说话,她还在巡逻者身后,被突起的一阵哗然吓到。她以为被发现了,差点惊叫出声!
几秒后没动静,她转动脖子去看,无人在意这里。幸好没被发现,她赶忙向第三道门前进。
多用了一倍时间,玉妙音抵达第三道门,快快放下两大罐酒精。
她看到客厅和套间格局,和前一道门无异,装修也一样。当然客厅也没有易燃物,得进房间里找。
茆七说这里有一名行动不便的决策者,那其他三个房间应该可以进入,只要动静不大。反正门关闭着的,看不到听不到。
说干就干,玉妙音悄步过去,在经过第一间房的房门时,异常小心,开门更是轻摁慢放。
然而结果一样,那三间房只有家具,没有其他的物品。
玉妙音再次将目光放在第一间房的房门上,犹豫,蠢蠢欲动。
其实可以试试的,这人不能走动形成不了威胁,即使有嘴,只要捂紧就行了,再不济劈击其颈后风池穴,可以使其短暂昏迷。
种种设想都是玉妙音占主导,她当即撸起白大褂改造成的披袍,深呼吸一口气,决定就这样做!
茆七在拖延时间,仲翰如在等她交接,她不能让进度落在她这里。
脚步接近,玉妙音左手迅速拉下门把,猛一推开,右手早就做好准备,届时一巴掌捂过去。可是面向她的只是一张空凳子,里屋没人。
一道门两道门都没有人,是不是聚去餐厅了?看起来那里正举行重要仪式,不知道茆七有没有能力应付。
没纠结多久,玉妙音脚踩床铺,上去扯床帘,下地后手臂一卷床单,动作形如流水,东西就都到手了。
东西统统拿出来,和酒精混浸一起……重复操作,然后出门。
那阵哗然已经安寂,川至的声音更加清晰:“呵,接下来是青椒土豆丝吗?”
茆七说:“是。”
在茆七还尚有把握的声音中,玉妙音再次安然进了寝室走廊。
仲翰如依旧在等着。
玉妙音主动说:“外面好像在办宴会,他们吃了炖鸡蛋,土豆丝这些。”
仲翰如点点头,目光漂浮。
因为有了念想,玉妙音精神面貌好很多,现在觉着这个男人蔫蔫的,跟被抛弃了似的。
玉妙音多嘴一句, “你急也没用,要相信茆七。等我放好酒精,餐厅内起火,烧到一定程度,你出场将其他门内的玻璃砸碎,到时就能利用气流带来的爆燃,将他们统统烧死!”
她说着,恨意毕露。
这是茆七在看过五道门后制定的计划,每道门后的窗户都是封闭的,那就证明餐厅内的氧气有限,只要燃烧达到阈值,突遇气流,就会发生爆燃。并且他们也制定了撤退路线,就在寝室这道门,届时等三层人力损毁,更容易对付。
如果可行,确实四两拨千金,玉妙音没有设想过那个不行,因为在她心中,势必要将这个计划进行到底。
仲翰如还是埋头不吭声。
“你不能急,一步乱,步步错,你要相信茆七。”玉妙音也没空搭理他,吭哧吭哧地搬酒精,又出去了。
走廊里,就剩仲翰如一人了。他的心仍不能定,摇曳着,抽出一丝丝的不安。
他当然清楚,事态缓急。可是在他心里,茆七的安危比通关更重要,他可以每晚冒险,他会拼尽全力护她安全,但他不能安定地等待危险靠近她。
以往他都在茆七身边,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强硬地要自己去,他答应了,所以受到惩罚了。他总算能体会到她当时在解剖室外的心焦,和她气愤的关心。
餐厅里。
“茆七,就剩最后一道菜了。”
川至趣味正浓,但再也提不起笑容,他看着僵持的茆七,那眼神似是要穿过她的身体,将她内心翻个透。
茆七接过侍者重新递上的干净调羹,搅拌起已经温凉的粥,她低着眼,说:“我知道。”
在一来一往的对话声中,玉妙音顺利进入第四道门。
这是个全然不同的套间,装修简单,地面有个简易帐篷,落地窗被一整面窗帘掩盖。
玉妙音在看到窗帘时眼睛一亮,这个好啊!烧起来耐!她快步走近去扯,窗帘勾子紧,废了好大劲才扯下来。
窗帘掉下的那瞬间,暗影划过面庞,猛然降临的景象让玉妙音呼吸一滞。
灯光照射外,生长着一棵高大凛然的香樟树。
看到这棵树,玉妙音也觉得自己让仲翰如保持理智,是不在此山中。
以前常听林伸提起孤儿院的香樟树,因为占地少,院里只有零星几棵这样的树。那里面娱乐方式也少,没有游乐设施,孤儿院的孩子又不被允许爬树,平时只能玩玩丢手绢那类单调的互动游戏,和捡捡树叶堆堆沙子。平时林伸遭人排挤,只有林跃愿意带着他玩,但林跃也不是时时有空,他便亲自做了一个简易秋千,套在树枝上给林伸坐。他们互相替对方荡秋千,那棵香樟树下有很多他们愉快的回忆。
现在回忆起,她都受影响,更何况茆七身处危险,仲翰如应该担忧的。
玉妙音抹掉眼泪,迅速整理情绪,卷抱窗帘到门口,倒酒精,控制好流量……
出第四道门,回程时,玉妙音听到川至的声音越来越冷。
“茆七,粥凉了。”
四周涌动起唏嘘,“吃呀,吃呀,快吃呀……”
玉妙音的心沉了一分,她也心知茆七那边更动荡,她能有更多时间推进计划。
一进入走廊,玉妙音看到仲翰如,他像被焦躁折磨透了,眼神劲劲地盯着她,在等待她开口。
玉妙音突然觉得他可怜,不过在这里,谁不可怜呢?
“外面……还好,他们正在吃……吃粥。”慌不好撒,玉妙音口齿断续。
仲翰如问:“什么粥?”
玉妙音边往寝室走,“就粥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