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新月被噎了下,觉得他就是存心的。可偏偏自己当初觉得男人粗鲁,还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又瞬间把嘴巴闭上了。没有发出去的气在嘴里鼓起来,她的两边脸颊像是塞了西北风般鼓鼓的。
可裴延年却丝毫反应。
凭什么!她饿得要死等商谈,他自己倒是美美吃上了!
她越想越不服气,用帕子垫着直接拿起软烂的鸡腿,恶狠狠咬了一口,“你要是吃不下,我替你吃好了,这么磨磨唧唧要到什么时候。”
别说,鸡腿吸满了汤汁,软烂而不干柴,还挺好吃的。
她又咬了一口,对着男人的视线,她缩了缩脑袋,随后又理直气壮地挺起自己的肚子,“不是我想吃,是肚子里的孩子想吃。”
裴延年:“……”他有时候还真挺想打人,他就少了她这么一口吃的?
他见她只吃肉,没忍住将面前的汤碗直接推了过去,言简意赅,“吃点面。”
江新月瞅了瞅汤碗,一整碗面实际上没吃多少,有小青菜的地方更是没有动过。
“这不大好吧。”她一边这么说,一边极为实诚地接过筷勺,吃了起来。
她眼睛大胃口小,拢共没吃多少就饱了。裴延年又逼着她垫了两口,她实在吃不下了,便将她的碗拿过来,三下两除二地包了剩下的。他体能消耗得快,不大够吃,让厨房又送了小半碗过来。
这次的小半碗里就没有了辅菜,一点面条一点汤。
裴延年显然是习惯了这点,眉头都没抬一下,很快就吃完了。
江新月坐在旁边看着。
因为吃过东西,她的脸上也有了点活色,眼睛湿润润陷入到沉思中。她慢慢咬上了下唇,开始想要是没有她的话,裴延年是不是在一开始就会简单吃点?
好像他对吃的东西确实不怎么讲究。
在清水镇时,他一开始给她吃的就是简单的白饭和看心情随机的一道菜。她有时喜欢吃,多吃两口,不喜欢吃就委委屈屈捧着碗吃白饭。
有一次不知怎么被发现了,他眉心一蹙,身上的威严怎么都挡不住,“不喜欢吃?”
她那时怕他怕极了,哪里敢说不,夹着碗里的不知名的野菜就往嘴里塞,“没有没有,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很喜欢。”
谁知道她表演太过用力,一下子嗓子眼卡住,差点晕死过去。
彼时还是裴三的裴延年脸上头一次出现无奈的表情,一边喂她水喝一边拍她的背,“不喜欢就不喜欢,勉强做什么。”
她那时候狠狠翻了白眼,心里吐槽着:你猜猜我为什么勉强自己?
不过后来裴三的菜色倒是丰富了很多。
是为了她吗?
江新月不敢去深想这个答案,却能够肯定一,裴延年确实是对她好过,就像是江仲望对娘亲那样好。那么,她日后会不会同样沉浸在这份好中,在经年之后成为另一个徐氏?
她握紧自己的拳头。
等裴延年用完饭,让下人进收拾东西,见她愣住发呆,“怎么了?”
她眼神复杂地看向男人,过了半晌,眼神中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哀凉,“裴延年,若是你日后想纳妾了,可以大方告诉我,我会同意的。只是别瞒着我,别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带着外室到我身边来,看我的笑话,我会恶心的。”
第66章
066
裴延年反应很快, “卢苏氏和你母亲认识。”
“认识,怎么不认识。卢家同我家走得还算近。”江新月说到这里又开始觉得反胃,忍着恶心说, “卢家原本是江南一带的人士,上京城时并没有根基。就是卢苏氏生产时, 找不到合适的奶嬷嬷, 江仲望便说是帮同僚一把,吩咐我娘给找个合适的。卢苏氏生产三次, 我娘就替她找了三次奶嬷嬷。
那时我还觉得卢苏氏是个知礼节的, 每次出了月子都会抱着孩子过来感谢。现在想想, 卢苏氏感谢的时候会在想的些什么, 是享受这戏弄人的快感, 还是觉得在原配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格外刺激?”
她更难听的没有说出来。
实际上卢家和她家虽然走得近, 可徐氏和卢苏氏来往并不频繁,卢苏氏会有意无意地表现出丈夫的疼爱,表达出丈夫对两个儿子的看重。以至于, 徐氏明明在身份地位上高出卢苏氏一大截, 却总是在卢苏氏面前抬不起头来。
她想了一下午, 卢苏氏在炫耀时说的究竟是卢正德还是江仲望?她在炫耀自己夫君对自己的好时,会不会在心里嘲笑徐氏的愚蠢的和可悲。
越这么想她越觉得恶心, 强烈的刺激之下, 倒是让她想明白一点事。
“说来我当初还觉得奇怪,京城的资源比的地方好很多,可当初卢正德在自己长子还年幼时,就将长子送回到江南。之前我没有在意, 下午我在琢磨,假如说我真的出了事, 江仲望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劝说我娘亲收养一个孩子。卢家的长子正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一个身份,被收养回来。甚至要是再狠一点,用同样的方法再将卢家的另外两个孩子认回来。”
裴延年听她这么说,思考之后发现还真有这个可能,自己这个岳父比想象中还要心狠许多。
“你想怎么做,将证据交给岳母?”他内心不太赞成这样的做法。
“她不会信的,她只会觉得我疑神疑鬼。”江新月像是在笑,又笑不出来,“就算是当面对质,江仲望也只会说是下属的夫人,他和卢正德关系好帮点小忙算得了什么。只要没有抓奸在床,他就会有无数的借口可以解释,毕竟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这种事,还有卢正德在中间作为担保。”
她想得很明白,“况且我已经嫁到镇国公府了,江家很重视与镇国公府的姻亲关系。江仲望只要脑子没有毛病,这段时间会一直小心谨慎,大概率不会和卢苏氏见面,更别说是其他的。想要抓奸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裴延年倒是听出一点意思来,“你想要怎么做?”
原本在说话的江新月突然没了声音。
她安静地坐在小几旁边,白嫩的手搭在沉红色的桌面上,原本散乱的发丝乌泱泱堆在肩头上,低头时只露出一小半张侧脸,显得更加苍白。
犹豫很久之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坚定道:“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孩子下手。京城中拍花子那么多,年底人又多,孩子走在街上说不定就被人抱走了。孩子要是出事,卢家不可能不上门寻求帮助。”
“杨家的例子在前面,江家会有所警觉。”
“那又如何?”江新月表情冷了下来,说得很是直接,的“假如说卢正德不能生育是事实,那应该事先商量好过,两个孩子一个归江家,一个归卢家。卢家也确实对小儿子很是重视,倘若孩子丢了,还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不找?”
裴延年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这几日,我会让问山留下来,他会处理好这些事。”
江新月见他让问山留下来,反应过来有点不对劲,好像自从成亲,裴延年就不在府上,整日都看不见人影。这可太反常了,要知道在没戳穿身份之前,裴延年可没有这么多事,几乎她去梧桐巷找他的时候她都在。
她没忍住凑过去,多问了声,“你一直都很忙吗?”
要是一直很忙的话,成亲也还不错。
钱多、有地位、丈夫常年不在家,她都不敢想象未来的日子有多么舒坦。
裴延年没察觉出她的小心思,以为她是为了新婚自己没有多陪伴而感到不满,解释了声,“以往不会这么忙,但是最近有些事要我亲自去处理,可能会忙些。”
“啊,不是一直这么忙啊?”江新月有点失望,一不留神就将自己的心里话秃噜出来。
“那你还希望我一直这么忙?”裴延年斜睨着她,直接就被气笑了。他抬手,食指和中指弯曲,捏了捏她的脸颊,把自己年后要走的消息又咽了回去,似笑非笑,“你放心,年底还是能抽出几天时间来。”
他这个人,自带一种严肃的气息。
可江新月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呆得时间长,知道他此刻没有真的生气,十分违心地说起了假话,“这还不是心疼你,这天寒地冻的,在外面奔波多累啊。”
她装模作样地捏了捏男人的胳膊,装作按摩的样子,“现在你可是我和孩子最大的依靠,我不心疼你还能心疼谁?”
使劲捏了两下,她压根没捏得动不说,自己的手还生疼的。
也不知道裴延年是怎么长的,这一身腱子肉,能将她吊起来打十几个来回,她心疼个什么劲?
她心里吐槽得正欢,就感觉上身突然失衡,整个人往前一头栽去,正好撞到男人的怀中。有些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立即用手撑着,在两个人之间隔出一点距离来。
可撑着的位置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她能明显感觉到手下坚硬的触感。
就像是铜手炉子似的。
她整个人都石化了,血气不断地往头顶上涌,直接成了一个小红人。她恨不得直接将手里的玩意儿扔走,可完全忘了自己还处于失衡状态,手又重新落了回去。
这一次的力道更重,以至于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声。
裴延年大手迅速地抓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问:“你就是这么心疼我的?”
“我……我……”江新月“我”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她觉得脸上的温度实在烫人,说不定泼上水去就能够直接咕噜咕噜冒起泡泡。
嗫嚅着想要替自己解释时,她正好撞见男人看过来的目光。
他因为吃疼,肩胛和手臂的位置紧绷,宽阔的身形被单薄的棉衣完整的勾勒出来,充斥着蓬勃的力量感,如同蓄势待发的狼。
他的瞳色在烛火之下显得比往日更深,掺和进许多直白而又炙热的情绪,这样的眼神她在清水镇见过很多次,让她有一种下一秒就会被生吞活剥吃干抹净的错觉。
毕竟裴三在这方面实在算不得什么清心寡欲的人。
她心肝发颤,扭捏地拿出了自己帕子递给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讨好地笑着:“要不你自己先去收拾一会儿?”
男人乜了她一眼,随意一拉就将将她整个儿拖进自己怀里。
江新月觉得贴着他胸膛的脸在发烫,潮热的呼吸紧跟着灌了进来。
耳边响起男人沉沉的声音,“记着,后面我要讨回来。”
这下子,江新月连脖子都变红了。
——
第二日起来时,裴延年早就不在府上了。江新月乐得自在,用了早膳之后就朝着老夫人的院子里去请安。
她和老夫人都不是擅长交际的,干巴巴聊了几句。
温氏到底是关心自己儿子的,问了问裴延年最近在做什么。这怎么成了亲和没成亲是一个样子,都不往府上跑。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有自己的事做。”
“可再要紧的事,也不至于在刚成亲的时候就没了影子。”温氏自己也年轻过,知道新婚燕尔时小夫妻的黏人,半是责备半是替裴延年说话,“就是委屈你了,回头我一定好好说说他。”
“他忙就忙着,自然是正事要紧。”江新月连忙摇头,她巴不得裴延年忙点好,省得在府上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可能是语气过于坚决,惹得温氏侧目看向她。
江新月有点尴尬,替自己遮掩道:“他是个有分寸的人,应当是有要紧的事去处理。左右我在府上过得舒心,何必让他放下事来陪我。”
温氏也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却很奇怪,怎么感觉小儿媳妇挺不在乎儿子的。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江新月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在回去的路上,她还在想等会将问山叫过来,看看怎么能伪装成拍花子将卢家的那个小的掳走。
谁知道还没来得及商量此事,就看青翠疾步跑了过来。
在大冬天里,青翠跑出了一身汗,头上的银簪掉了半截,气都喘不匀唤了声:“夫人……”
青翡见她这样,问她打哪里来的。青翠一只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摆了摆,想说话却一直发不出声。
江新月头皮一紧,直觉有大事发生,果然就听见青翠缓过气来后直接丢下一道惊雷——“夫人怀孕了。”
“夫人?”
“是夫人,绣心姐姐过来报喜的。”
江新月惊讶到嘴巴都合不上,往前走了两步,抓着她的胳膊又问了一遍,不可置信地问:“是我娘?”
“是二夫人。”青翠也被吓到了,语无伦次地说,“奴婢得了消息就跑过来,绣心姐姐还在前面等着您回话,具体的她说要等您去了才说。”
江新月差点都回不过神,也就没有回去,而是直接带着人去了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