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了杨家的事,他又开始疑心这次的事又有江新月的手笔,怕又被算计进去。另一方面,徐氏的状态确实不好,一刻都离不开人。他要是去帮忙,回头徐氏又要闹腾起来。徐氏倒是好对付,就怕又牵扯到徐家和裴家。
卢苏氏的丫鬟找过来时,他正好陪着徐氏下棋,只能应付两句。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管事为揣摩他的意思,添油加醋了一番之后才将人赶走。更不知道卢家为了找这个孩子,人都快要急疯了。
等卢峥嶓失踪了三天整后,卢正德再也没抗住,又亲自上门来。
卢正德身上的衣服已经三天没换了,袖子、下摆全都是褶皱,胡须如同杂草一般堆在干涸的嘴皮子周围。等见到锦衣鹤氅的江仲望时,他肩背的肌肉紧绷,站起来行了礼。
“大人,下官的小儿子至今没寻回,下官实在没了办法,只能厚着脸皮寻您来帮帮忙。”
江仲望惊到了,“还没找回?”
“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朝周围人打听时发现,出事的那日也有不少的孩子同时丢了,怕是被歹人拐走。”卢正德急得喉咙里长了好几个燎泡,说话时都在疼。
“这个冬日又格外冷,下官就这么一个儿子养在身边,难免娇气些,下官实在是怕他熬不住啊!别说是小孩了,下官的夫人听说孩子失踪,病得起不来身。若是峥嶓有个好歹,下官只怕……只怕……”
卢正德也上了年纪,说到这里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疲态尽显,看起来比江仲望还老上几岁。
江仲望眼里闪过心虚,听到卢苏氏病了心里更是愧疚。
卢苏氏为了他也付出不少,这些年一直不争不吵,极尽体贴,还为他生下了三个儿女。他同卢苏氏也是有感情的,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冒着风险一直来往。知道她就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小儿子出事她不知道要怎么难过。
可眼下确实不是时候。
卢正德看出他眼里的犹豫,忍住内心的憎恨,又添了一把火,“大人,时间可不等人啊!峥塬马上要参加会试,现在他亲兄弟出了事,这不是在剜孩子的心。”
卢峥塬便是江仲望的长子,就算不认祖归宗,也会记成干儿子,百年后给他养老的。
江仲望招来丫鬟,让丫鬟去珞棠院走一趟。得知徐氏现下正睡着时,他同卢正德说:“走,我们一起去。”
不得不说,江仲望的人脉还是比卢正德广,直接去了京兆府要了些官兵帮忙找找线索,又吩咐人去京城的铺子抽调人手出来,开始往京城外的村落的搜寻。
结结实实找了一下午,一无所获。
卢正德心急火燎,若不是碍着身份,都想质问江仲望是不是压根就没诚心帮找。他都已经是镇国公的岳丈,直接去裴家请镇国公帮忙,不是要比现在大海捞针好。
眼见着天色渐晚,一整日都要过去了,他提议道:“大人,要不先回去简单吃两口,再商量一下对策,就这么大海捞针也不是个办法。”
在江仲望开口之前,他急忙补充道:“顺便回去,也将今日的消息同内人说声,她在家中等着怕是也急了。”
江仲望这才点头同意。
进了卢家,卢苏氏提前得了消息,穿着最素净的一身就到前厅等着。
等见到江仲望,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眼泪便先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嘴唇上下翕动却只发出微弱的声音,万般委屈地看向面前的男子。
江仲望心底一软,往前走了两步,瞥见屋内还站着的丫鬟才硬生生停住脚步,放下自己举到一半的手。
他咳嗽了两声,“弟妹,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卢正德也应和着,随即让屋子里的下人先出去准备晚膳。等前厅内只剩下他们三个时,卢正德不经意瞥了一眼卢苏氏,对着江仲望道:“我去外面透透风。”
江仲望朝着他点点头。
卢正德便没有再停留,挑着门帘往外走时,冷风灌了进来,他冷得打了个哆嗦。眼角的余光扫向身后已经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神色更冷。
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是懂这个道理的,等日后……
他唇边勾起一抹笑,抬头时双瞳紧缩,仿佛见到了鬼魅一般。还没等他发出叫声时,他的嘴就被迅速捂上,拖到了一边。
第70章
070
屋内, 江仲望见所有人都已经出去了,立即走上前将卢苏氏揽在怀中。
等感受到熟悉的拥抱,卢苏氏眼泪更加汹涌, “你来干什么,你不是在府中陪自己的夫人, 还能记得有我这么个人!”
她捏着拳头一下下砸在男人的肩膀上, 泪眼莹莹声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这可是我们的孩子啊, 你居然能这么狠心, 真的能不闻不问。既然如此, 你今日为什么还要过来!”
“我哪里不闻不问, 我心里比任何人都要着急。”
江仲望见美人流泪, 心中也是一痛, 不顾女子的挣扎,强硬地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我倘若真的不着急, 今日为何又眼巴巴地赶过来, 亲自找了一整日?这么多年, 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清楚!实在是府中有事绊身,又以为峥嶓那孩子犯浑, 躲着去玩闹。”
“你有什么要紧事!”
卢苏氏这些天一直在煎熬着, 不仅仅担心儿子,还担心江仲望因为徐氏这一胎生出其他心思,最后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来。她的年岁也不小了,容颜到底不如年轻时鲜艳。若是说年轻时她还有一跃成为凤凰的野心, 现如今也知道江仲望是自己能够抓到的最大的底牌。
若是说先前还惶惶不安,可见到男人脸上交集的神情, 她的心中便有了数。
她猛然将男人一把推开,边摇着头往后慢慢退去,低着头让凌乱的发丝垂落下来,露出自己柔弱的一面来,哭着说:
“原本是我错了,当年我就不该贪心,不该在见到你之后就无法自控地产生倾慕之心,更不该在明知道你有家室之后仍旧自我欺骗,在宝相寺的那一会没有推开你。”
她盈盈弯腰,缓缓跪了下去,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我知晓你和夫人有感情,这么多年,你终于能有一个嫡子继承香火,我比任何人都要高兴。你陪着夫人这大半年来对我不闻不问,我也从来不敢说半个字,也不敢盼着你怜惜怜惜我来瞧上一回。可是仲望,你要叫我怎么办?你叫我如何收回对你的感情?你又叫我们的三个子女怎么办啊!”
说到情绪激动时,卢苏氏直接跪坐在身后,含着泪的双眸看向男人,清泪缓缓从眼尾留下。
江仲望对卢苏氏是有感情的。
徐家势大,徐氏虽说好控制,可性子木讷耿直,需要他伏低做小、温情小意地哄着。后来更是生出了个煞星,但凡是没哄着徐氏,那小煞星就直接去徐家告状,江家就又要吃折子。经年累月后,他对徐氏仅有的一点感情早就消耗殆尽,剩下的就是厌烦和一种屈居人下的憋屈。
可卢苏氏不同,卢苏氏温柔美丽,像是一株菟丝花攀附着他生长,将他看做是天看做是地,楚楚可怜地让他不要丢下她。
他在卢苏氏身上找到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与威风,体会到自己是被需要被满足的。
见到卢苏氏这般,他单膝跪了下来,双手将脆弱的女子揽入怀中。
卢苏氏眼泪落得更厉害,她痛苦地念着,“仲望,你该叫我怎么办啊?”
那一声声如同哀怨的丝竹声,将江仲望的心绞地四碎。
他叹了一声,最后开口,“我对她哪里有什么感情,当初成亲也不过是为了江徐两家达成合作。这些年如果不是徐应淮官路亨通、步步高升,怕伤害了两家的关系,我早就休了她,怎能容忍到今日?”
“便是这样,你也同她有了孩子?”
“孩子这事,并非你想得那样简单。”江仲望不准备说得更多,只承诺道,“我向你保证,不出一年我便会将峥塬接回来。到时候我们之间再也没有阻碍,一家人都在京城团团圆圆过日子。”
这话说得卢苏氏听不懂了,她想要稳点儿什么。才张口,男人吻就直接灌入进来。
绵长而又火热,仔细听的话还有啧啧的水声。
江仲望手自然地搭到自己经常去的地方,喘着气说:“我心里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人,也只将你当成我唯一的妻子。”
眼见着里面的声音越来越热辣,被麻绳绑起来的卢正德脸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暴起,目眦欲裂。他拼命挣扎着,奋力扭动着身体要去撞门,试图给屋子里的人一点提示。
裴延年递给砚青一个眼神,砚青压着卢正德的手骤然一松,卢正德便在控制不了的冲力之下,直接撞在了门板之上。
“哐”得一声巨响,在寂静的芜廊上砸得四散,惊动了里面的野鸳鸯。
“是谁!”江仲望警觉地看过去,下意识动手整理自己的锦袍。
便又听见“哐”得一声,面前的门板应声倒地,站在门前的一众人跃入眼帘。
动静最大的是被绑着摔倒在地上的卢正德,在往上看是一位不大认识的青年。青年死死地踩着卢正德的胸膛不让人挣扎,眼睛却朝着身后身形高大的男人看去。
男人身形伟岸挺阔,沉默地站在位年轻的妇人身后,如同最坚实的后盾。
而在此时,年轻的妇人着急地扶着位同样被绑了手腕、嘴里塞细棉的女子。女子身形单薄,整个人摇摇欲坠,被人扶着时身体仍旧止不住地下滑。
等看清外面站着的人时,他的瞳孔紧缩到成了墨点,也顾不上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女子,匆忙站起身又惊又俱地朝着外面走过去,“淑敏……你……你这是……”
裴延年上前一步,将两个人挡在身后,“江大人,且慢。”
听见“江大人”三个字,江仲望的脸黑得更厉害了,哪里不明白自己这是中了全套。眼下也不是发生争执的时候,而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将徐氏稳住,言辞激动起来,“这是我们夫妻二人的事,同你们有何干系,让开!”
裴延年没说话,居高临下地看过去,寸步不让。
江新月感受着身上的重量,更加担心起徐氏,连忙将巾帕解开。
江仲望言辞激烈,若不是裴延年实在有威慑力,只怕要直接动手过来。
可闹成这个样子,徐氏仍旧没有任何的反应,她像是一具没了生气的精致木偶,眼神呆愣,尚且没有从打击当中回过神来。
江新月手心发汗,生怕她在这时候出了问题,附在她的耳边不停地叫着“娘”。
一声声的,将徐氏的理智拉回来,她的眼珠子缓慢地转动着,看向面前衣衫不整的男人,又越过他看向跌坐在地上背过身去的卢苏氏。
她是认识卢苏氏的,关系不算亲密却也经常来往。
那时候江仲望说,卢正德在公务上帮了他很多忙,让她和卢苏氏多走动走动。
她在想,是江仲望想要她同卢苏氏多走动走动,还是他希望能借着这个机会多见卢苏氏两面?
她已然分不清楚了。
天寒地冻中,她感觉有一张湿冷的帕子捂住自己的口鼻,逐渐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然后是生理性的反胃。
在那一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回到项家的门对她合上任由徐家将她带走的时候。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项家的姑娘,明明在项家生活了十几年,怎么就成了外人,然后再成为徐家的外人?
她站在项家的门口,对着门敲啊敲,将过往的虚幻的梦境一声声敲碎。
然后就遇上了江仲望。
时光长河里,年轻的男子还有几分腼腆,低下头朝着她伸出手来说,“淑敏,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她真的信了,也拼了命想要抓住自己被命运垂怜赏下的那么丁点儿幸福,不管不顾地追逐上去。
怎么连这个都是假的呢?
昔日年轻清隽的少年变成今日散乱着衣服,与同僚妻子厮混的中年男子,好像在那个瞬间,曾经的少年就立即死了。
江仲望要冲过来,被问山及时拦下。他拼命地想要冲出阻拦,朝着徐氏的方向伸手,叫喊道:“淑敏,我可以解释的。这一切都是阴谋,是这个白眼狼不想你生下孩子,故意做了这个局来诬陷我的!”
“她也是诬陷吗?”徐氏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不远处的女子,努力忍着才不让眼泪落下来,“你说她是你唯一的妻子,那我又算是什么?”
江仲望顺着她的手回头在卢苏氏身上掠过,又迅速转过头来。他嘴唇上下翕动想要解释,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都已经被捉奸在床,还能怎么反驳。
可徐氏不能离开怀远侯府,最起码现在不能。
他想到后续的乱子,背部冒出细密的冷汗,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却没有一个好的办法。他肩膀完全松懈下来,狼狈地低下头,再抬起头时他的眼眶已经通红,定定地看向徐氏。
“我只是想,我们能有一个孩子。”
江新月看笑话般看着他的漏洞百出,其他人也都没说话。
而就在这时,江仲望一下子冲了过来,一把握住徐氏的手,急切地道:“淑敏,我也没有想过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是爱你的,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但是我当时真的昏了头,得知你不能生育的消息之后,犯下如此的罪过来。你惩罚我好不好,你来惩罚我!”
他握住女子的手腕,带着她往自己的脸上扇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