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曙神色一喜,重重点头道:“是!”
晚食过后,张御换了一身宽松道袍,在剑室之内坐定,过了一会儿,青曙便就拿了一柄木剑走了进来,对他恭敬一揖,道:“先生。”
张御让他在自己面前坐了下来,问道:“你为什么会想到去练剑法?”
青曙如实回道:“我只是想更好的为先生做事,特别是这次跟随先生去了驻守军营,我觉得自己必须具备一定的武力,到时纵然无法保护先生,也能在先生不在的时候保护好自己,不给先生添太多的麻烦。”
张御点了点头,道:“那为什么是剑法呢?”
青曙道:“先生说过,我们没有办法修炼道法,不过我上次看见先生练剑,觉得剑法练好了也是一样厉害,所以也想尝试一下。”
张御道:“你的剑招从学宫里学来的?”
青曙道:“是的,学宫里有不少剑册,都是一些用来训练军卒军用剑法。”
张御道:“你现在演练一下给我看。”
青曙道声了是,他站了起来,屏息凝神片刻,而后就开始一板一眼挥舞起剑式来,他的每一招姿势都做得十分到位,发力也很正确,看得出并不是兴之所至,而是下过一番苦功的。
张御待把他一套剑式看完,便道:“可以了。”
青曙收剑起来,束手恭立在那里。
张御点评道:“剑法练的不错,只是你与一般人的身躯结构有些些微差异,所以纯粹照搬剑式会有些滞涩,使得招式运转之间不太如意,稍候我会根据你的情形为你演造一套剑式。”
青曙欣喜不已,躬身一礼,道:“谢谢先生。”
张御考虑了一下,道:“你的学习能力很强,既然你说你目的是为了提升自身武力,那我我建议你不要把全副精力放在剑法上,那样太容易被人针对,你也可以习练一下火铳、匕首、投石还有弓箭的运用。”
青曙眼中生出一股神采,道:“是的,先生,我记下了。”
张御道:“你去吧。”
青曙一个躬身,就从剑室中退了出去。
张御看着他走出去,心下一转念,造物人的存在就是为了服务好他们,可这并不等于造物人没有自己的思想,只是把自己所服务的对向放在了自身思想的第一位上。
不过他并不会一边在得到造物人带来的好处同时,一边再去矫情的去反思这么做不对。
未来随着造物人的增多和更多技艺的实现,或许造物人的地位会有所改变,但现在去扭转这些,那么造物人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和必要了。
实际上对于李青禾和青曦、青曙三人,他也有过一定的考虑。
如无意外,他的修道道路将会很长,一般人的寿命并无法跟上的他的脚步。
所以他打算让李青禾试着披上神袍,从而延长生命。
至于青曙、青曦两个,他直觉上感觉两人无法修道,但是让造物人披上神袍似乎是可行的,因为学宫有不少造物人就是这般负责护卫主人的,至于能否披甲,那需另说。
而据他所知,一些底层次的神袍玄甲,青阳上洲的普通民众就有资格购买,只是价钱异常高昂,这并不是一般人负担的起的。
好在他身为开阳学宫的教长,若需要这些东西,只要理由正当,那么他可以让学宫代为打造,既然现在青曙、青曦两人都有变强的意愿,那么等一次回去后,他就可以着手处理此事了。
飞舟在行有一晚之后,在次日临近中午的时候进入了巨州。
安寿邑由于没有泊舟天台,也不允许造物飞遁,所以他在卫县停下飞舟,让青曙、青曦二人负责看管,自己则遁空而行,直接往这座大邑而来。
百来呼吸不到,他已是到了城中,目光在那一片浮沉于自然山水之中的殿阁中扫有几眼,就找到了流觞阁的所在,身化一道流光而下,足尖轻轻一点,已是落在了地上,随后他一振衣袖,就往阁楼之中走来。
进入阁内,他绕过一座别致的大堂屏风,便见有三五身着传统古服的士人在那里相坐论谈,正对面是一座流水玉云阶。
云阶分作数层,一道清澈溪水沿着中间的溪渠流淌而下,上面还有浮着一只只用荷叶承托的酒壶茶水,由那潺潺流水送去每一位客人的桌前,看去格外风雅别致。
这时有一个侍从上前对他一揖,并客气询问他来意,他直接报上惠元武的名姓。
那侍从道:“是张先生吧?惠玄修早就为先生备好了一间茶室,请先生稍待,我找人去通传惠玄修。”
张御点了下头,就随他到了楼上一间茶室之内坐定,等了大约一刻左右,便见惠元武自外走了进来,其人身边还跟着一个白发修士。
惠元武大笑着上来一礼,道:“张道友,久违了。”他伸手一指身边那白发修士,道:“这位是齐羽齐道友,我的好友。”
张御也是站了起来,与两人见礼。
待礼毕之后,三人各自坐下。
惠元武感叹道:“一段时日未见,不想张道友已是入了开阳学宫为学令,这个门路可不好找啊,很多道派修士都进不去。”
张御没有对此多作解释,他与对方客气攀谈了几句,就道:“惠道友来信上说,寻我有要事?”
惠元武想了想,他虽只是上回与张御见过一次面,但能感觉到张御对人虽然客气,可也有自身的坚持,不会因为彼此关系接近或者几句话之下就改变立场,所以他决定不去拐弯抹角,而是直接言明自己的目的。
他道:“张道友,不知你对如今的道派如何看?”
张御略略一思,也是坦言道:“我方到青阳上洲没有多久,对于道派说不上有多少了解,只是知道了一些道听途说的传闻,如果那些道派真如传言一般,那我并不喜欢他们的做法。”
惠元武听他如此说,也是点头不已,他轻轻一捶桌案,道:“不瞒道友,我和齐道友一直不满这些道派的做法,他们为了自身的利益,阻断了寻常玄修与外界交通的道路,而寻常玄修想要修习的玄法,则必须加入某一道派,这种做法,又与此前的旧修门派又有什么差别呢?”
齐羽这时也道:“我与惠道友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这样的格局若是一直继续这么下去,这些道派势必变得越来越强,也会越来越变本加厉,而今后青阳上洲所有的玄修无疑必须依托道派而存,不然就无可能学到更好的章印和法门。”
惠元武此时道:“张道友,我就和你开诚布公了,我与齐道友,还有其他一些道友,都在思虑如何改变这等局面,后来觉得,唯有从根源铲除这些寄虫,我青阳上洲的玄修未来才有出路,所以我们一直在四处寻找那些志同道合之士。”
他看向张御,陈恳言道:“上次与张道友一战后,我对张道友的手段也是佩服的很,故是我们想邀请一同对抗这些道派!”
张御思忖片刻,随即看向两人,道:“既然两位与我言明,那么也容我问上一句,诸位又准备如何对付这些道派呢?”
这些道派这可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这里首先就是玄首的态度,若是玄首无意去改变这一现状,甚至还反对的话,那么他们任何事都不可能做成。
还有一个,道派发展到如今,与军府、洲府都是有所牵连的,甚至是有利益交换的,那么军府、洲府对于这件事又是什么看法?
还有一个,就算铲除了这些道派,就完事了么?未必,肯定还有更多的麻烦在后面等着。
这里方方面面的事,绝对不是靠着一腔热血就可以解决的。
齐羽语气真诚道:“张道友,请你相信我们,我们如此做,绝不是出于一时脑热,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既然是我们竭力邀请你,那么我们也是愿意对你说明白我们的谋划。
他看了一眼惠元武,后者对他点了点头,于是他道:“我们也知道,如果直接与那些道派进行冲突,那么青阳上洲所有的道派,都将成为我们的敌人,甚至玄首恐怕也不见得会同意,故而我们打算用一个迂回手段。”
他神情认真道:“其实这些道派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而是相互竞争敌视的,所以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我们的打算是,也如那些道派一般,设法建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道派,而后我们就披着这层道派的外皮去与那些道派对抗,如今洪山、弥光两派一直设法在兼并其余道派,既然他们可以这么做,那么我们也可以这么做!”
惠元武这时也道:“而且我们还可以效仿那些道派,设法与洲府和军府建立联系,与外洲进行交流沟通,如此我们很快可以拉近与那些道派的实力差距。”
齐羽沉声道:“我们不需要兼并所有道派,这也不是军府和洲府所允许的,他们是不会让一个道派一家独大的,所以我们要做的,就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将获得的道章和道印全部传播出去。
而没有了这些赖以维存的章印和秘传,所有道派也自是名存实亡,如此一来,我青阳上洲的玄修从此就再不必仰道派的鼻息而存了!”
……
……
第二十八章 检正
张御听了两人的话,他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说对此事要慎重考虑一下。
齐羽和惠元武二人也是表示理解,如此重要的事情,任谁都不可能一下接受。
不过他们之所以敢于将自己的谋划对张御和盘托出,那是因为他们打听到张御是一名夏士,所以愿意相信他的人品,相信他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其实拉拢张御一起建立道派,除了看重他的实力,也有一半是因为他有夏士这个名头,认为有他在的话,定然能吸引更多人来加入他们。
下来三人就不再谈论此事,而是说起了各地逸闻,还有各个道派之间的了得人物。
“洪山道派的谢晃,这个人值得注意,这是派主的大弟子,据说很快就要观读到第四章书了,如果一旦成功,洪山道派的实力又会提升一大截。”
齐羽神情有些凝重,一个强大修士带来的威慑力是无与伦比的,如果他们建立起道派,那么洪山道派无疑将会是他们最大的对手,多一个第四章书的修士,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惠元武相比较下来就乐观的多,“想这么多干什么,说不定他早就能观读到第四章书了,只是顾虑太多,才不敢踏出那一步罢了。”
齐羽想了想,赞同道:“这也是有可能的。”
至于那谢晃是出于何种顾虑,又为什么不敢踏出这一步,他们两个人却没有明说。
张御也没有去多问,这明显是两人有意透露给他的,想要知道这里的答案,那么唯有答应与两人一起建立道派。
在此与两人又攀谈了一会儿,他便告辞离去。
等回到了飞舟之上,他开始认真在思索起这件事。
两人想法其实很好,我无法从正面打倒你,那么我就加入你,然而再想办法从内部击败你。
这样不止可以避免太多因为同道相争引起的伤亡,且还完美的绕开了上层的掣肘,玄首也不会为此来说什么,军府和洲府也只会以为是玄修之间的内斗。
只是这里面还有一个疑问,他毕竟对两个人不熟悉,那么两个人所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他们是真的准备在此事成功之后完成自己的诺言,还是准备以这个名义为借口,从而聚拢起一批人来,并从里面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算他们真是这么想的,可人随着局面发展,人也是会随之而变的,面对庞大利益,有几个人能经得住诱惑,届时他们真会舍得放手么?
这一切都很难说。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
那就是法理。
虽然没有明确的律令规定,但实际上天夏是不承认道派的。
所以现在的道派,只是在玄修之间存在,在某些事务官吏口中存在,但放到洲府、军府之中,就从来没有真正存在过,在任何往来文书和卷宗上都是找不到的。
军府、洲府与玄修合作时,文书上从来都是以玄府的名义,同样也是不存在什么道派的。
两府在文书往来上就如此谨慎,那么什么时候青阳上洲出一个律令,说是要禁绝道派,那他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
这是一个跳下去就无法脱身出来的大坑。
便不提这个,光说他身为夏士,又是正经的玄府玄修,自然也是不可能去加入什么道派。
所以他与这两位是注定走不到一起的,但是这两个人的想法,从目前看来还是值得鼓励的,他可以有限度的帮助这两个人,可却不会完完全全的去相信他们。
倘若这两位真把这件事做成功了,并且完成了自己的诺言,那是最好,若是他们有所犹豫或者产生了别的心思,那么就由他来推动那最后一步。
在有了决定后,他就没有再去多想这件事。
今日的午饭,依旧吃的是青曦烹煮的饭菜,她的厨艺似乎比昨天还好了一点,她还提出去品尝一下各州的美食,这样她可以通过观摩学习,做出更合张御口味也更为丰富的菜色来。
张御欣然同意了,他并不拒绝在严苛修炼之中享受生活,况且他还有剩下八天的休沐日,既然有小型飞舟,那不妨在青阳上洲内游览一番,在品尝一下各地风味美食的同时,顺便还能观赏一下各地的风光景物。
不过在此之前,需先给惠、齐二人一个明确回复。
第二天,他再次来到流觞阁,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并着重强调,只要是不违反天夏律令的事,他可以出手帮忙,但他身为玄府玄修,是不会加入任何道派的。
待他走后,惠元武道:“老齐,你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