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高大男子一只手掌闪着莹莹光亮,死死抵在了剑刃去路之上,却是他适时清醒了过来,挡住了这一斩。
他眼中光芒剧盛,浑身的荧光也在绽放出来,试着逼退张御,只要化解这一次攻击,这点伤势他瞬息之间就可复原。
张御无比平静的看着他,就在此时,顶上一直悬浮在那里的玄浑蝉双翼一展,两道明亮的光芒一下在洞窟之中亮起,斩入了其人心神之中。
那高大男子不由神思一个恍惚,而与此同时,一道锐利的剑光自他面前瞬闪而过。
张御退开两步,而后一转手腕,缓缓收剑入鞘。
高大男子眼眸动了动,其中的光芒黯淡下去,过了一会儿,颈脖之上出现了一线细痕,而后头颅从上面滑脱了下来,掉落在了地上。
而那枚原本放入脑窍之中的晶玉也是从里面被排挤了出来,滚了几圈之后,落到了空地之上停下,只是此时看去,却是比方才缩小了一大圈。
张御目注那晶玉,此物忽的自行飞起,往他缓缓飘来,他伸手将之拿在掌中,而后摊开在眼前一观,这东西坚固光润,通透无比,可以看到,里面有一团氤氲气雾飘动来回,又像是无数飞舞的气沫。
他心下一转念,这里面所蕴藏的东西,从种种迹象上来看,极有可能就是陈大匠所说的源念了,于是他将这东西先自收了起来。
明校尉看着那高大男子犹自不倒的身躯,又看了看其人完全失去了生机的头颅,不确定道:“结束了么?”
张看向上方,道:“未必。”
霜洲人的肉身并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他们的神魂。
只是他方才斩杀其人的一瞬间,就发现其人的神魂突兀的消失了,并不是他自己遁逃离去,而是被什么力量给收走了。
此时他不禁想起之前在荒原之上掀起的两阵风沙,还有方才万明道人所说之言,他隐隐能感觉到,在霜洲的背后,似还隐藏着一个看不见的影子。
同一时刻,青阳玄府之中,竺玄首正坐在鹤殿之上,这个时候,他仿若察觉了什么,自蒲团上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遥遥望去远方。
凝望许久之后,他传了一个意念下去,过了一会儿,明善道人来到了他的身后,稽首道:“玄首有何吩咐?”
竺玄首沉声言道:“你去把恽尘唤了回来,我有事嘱咐与他。”
明善道人一听此言,不觉一抬头,看向竺玄首,他缓缓低下头,打一个稽首,道:“弟子这就去书。”
洞窟之中,张御将晶玉放入了星辰袋中后,就一拂袖,心光激荡之下,这位霜洲正国的身躯顿时化作一团飞灰。
这时他感到脚底之下传来微微震动,只是片刻后,这个震动也是变得越来越大,随后整个洞窟隆隆震动起来,四面摇晃,窸窸窣窣的石块不断自上掉落,在那些熔流之中发出噗通噗通的声响,刺眼的熔浆也是到处飞溅。
此间虽非神国,可却是在一定程度上是受正国的灵性力量支撑起来的,不然也经受不住方才战斗力量的冲击,而其人一死,没了灵性稳固,自便是在崩塌之列了。
万明道人请示道:“玄正?”
张御站在那里道:“此人已诛,这里已无存在必要了,诸位先走一步,我随后便来。”
众修对他一礼,便依言从这里撤出。明校尉也是毫不拖泥带水,立时带着众多军士离开了此地。
他们对于张御都不担心,就算洞窟塌裂,以他的能为也一样可以从这里安然出来。
张御这时把心光一放,霎时扩散到了整个洞窟,略加稳固此间,同时意识游走一圈,看还有无什么遗漏。
只是在察看下来后,他的目光不由落到了前方那个本来承托晶玉的座台之上。
他走了上去,把袖一拂,上面一层金属盖板立时往一旁挪去,底下是一个尺许大小的方格空间,里面摆着一个银白色的金属圆球,下方则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羊皮卷。
而在那圆球之上,却是感受到了一股涌动上来的热流。
看着这两件东西,他心下不由一动。
此刻上方的石块正一块块掉落下来,有不少就坠落在他的脚边,他也没有多看,收了这些东西入袖,身上星光一阵洒散,人已是离开了此地。
片刻之后,整个地下洞窟被无数掉下的乱石所淹没,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离了地窟之后,未用多久,张御便返回到了地表之上,一众修士和明校尉等人此刻正等候在此。
他看向众人,言道:“此行之事已经了结,诸位自去便可。”
众人对他一礼,各自离去了。
张御则自上空飘身下来,落到了地面之上,随后他将那一张折叠起来的羊皮卷拿了出来,发现上面了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文字,只是所用的并非是天夏文,而是他曾经进过的赫利尔文字。
而这张羊皮卷的是样式和材质,也与他在赫利尔遗迹之中看到的那一张一般模样,可以看得出来,是同一张皮纸之上裁剪下来的。
他看着上面的文字,头未抬起,袍袖却是一拂,蝉鸣剑霎时化流光飞腾出去,奔出十数里之远,并与一物交撞在了一起。
……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心障
几乎就在剑光落去的一刹那,张御便听得一声清脆声响,好似什么东西破裂的声响。
随着他意念一转,蝉鸣剑于须臾间又自飞回,被重新握在了手中,他目光一落,见上面沾染了一丝外来的法力气息。
他的道袍衣角在风中扬动起来,而后身影没入一片灿烂星光之中。
再出现时,已然来至方才剑光斩落之地。
地面之上残留着的是一个破碎的琉璃鱼符。
他招手拿来。
辨别了一下,可以看得出,这东西是一件法器,主要作用应该是用来替代御主承受外来伤害的。
他思索了一下,在进入独州的时候,他就感应到有人在暗中窥望自己,不过那时候是在大军行进之中,且对他怀有敌意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他也没如何在意。
但是今日,自他出来之后,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却是一直跟随在身后。
他方才让众人都是离去,也是为了引其出来。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背后窥伺之人也是小心,并不与他接战,被他这一斩之后,用此物替代了这一剑所带来的伤害,而后便就退走了。
只这人窥伺已久,未必见得就会放弃。
他再翻看了一下这鱼符,这法器本身也是暴露出来不少东西。
这类器物唯有真修会用。
而那气息极为陌生,定然不是他所接触过的任何一人,所以应该不是此行到来的灵妙玄境的修士。
不过真修的话,他却是想起来一个人。
他思索片刻,将这东西收了起来,暂时没有再去追究,而是将那份羊皮卷拿了出来,继续往下看去。
之前在第一眼看到时,他就感觉这上面的语言风格有些熟悉,很像是之前在许愿之匣里留书的赫利尔遗民所写。
而下来的文字记载也证明了他的猜测。
书信的主人就是此人。
这里面所描述的,其实是他后来的一些经历。
这位在离开了赫利尔遗迹之后,就在荒原之上游荡,并试图找寻能让所有子民进入赫莱之门的办法。
可是他对于自身的神异力量过于高估了,在此期间,却是不慎沾染到了魇魔,所幸还是活了下来,并由此转换成了另一种生灵。
其实他对此并没有多少抗拒,因为他的力量还在。
而且他很快发现,自身的神魂也发生了异变,哪怕自己舍弃了肉身,也能选择另一具身躯之内存活,且还能消耗自身的灵性从外层沟通到一种奇异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不止这样,他还由此沟通上了一个存在,并在这个存在有意无意的引导之下进入了独州和密州,侵占了一个名唤沈堂的死去的天夏人的肉身,下来他便利用自己的力量统合了两州,建立一个国度。
书信对此间的过程一笔带过,没有进行详述。
可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原本身为赫利尔人的执念仍然存在,并没有放弃许愿之匣“匣心”的打造。
张御在底下所得到的那个金属球,就是这位在那个时候利用了一个从古代遗迹中搜寻出来的东西打造的,准备让其成为许愿之匣“匣心”的载体。
可是其人这时候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发现自己在一月中往往只有几天时间是意识清醒的,而在大半时间内,做过什么,又说过什么,自己并不清楚。
似乎是在自己沉睡的时候,有另一个意识在代替自己发布命令。
在他意识到这一点后,对此也是感到了惶恐,于是将自己禁锢在了晶玉之内,并且用制造了一个替身代替自己执行命令。
羊皮卷上的记载到了这里便就结束了,再没有往下写任何一个字。
张御在把这些看了下来,陷入了思索之中,随后眸光微闪了一下。
根据整件事还有他所得的线索,还有最后这霜洲正国神魂的莫名消失,他心下已是有了一个大致判断。
那真正的许愿之匣的“匣心”其实早已是打造成功了。
那位霜洲正国自以为自己一直在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可终究是受到了背后那一位的影响。
他在赫利尔遗迹之中所见到的许愿之匣由两部分组成,一个是“匣体”、一个是“匣心”,匣体是一个外在的承载物,起到凝聚人心意念的作用,而匣心则是消耗物,许愿一次,消耗一次。
而这位霜洲正国原来所生存的地方,那枚晶玉与他见过匣体何其相似,而这么看,这霜洲正国的本身,其实就是那个“匣心”了。
这一点连其人自己恐怕也没有意识到。
这一切若无意外,应该都是他背后沟通到那个存在所操纵的,直到最后,其人的神魂被收走,或许就是那一位将之拿了去,并用来去实现了什么东西。
可以说,两州之地亿万子民乃至这位霜洲正国,都被这一位明明白白的安排好了。
其实无论这位正国和霜洲人怎么选择,哪怕是生出抵抗之心,只要这位想要这么做,那么结局就不会有任何差别。
因为这不是智慧上的差距,而是层次上的差距,力量上的差距。
没有足够的力量,任凭你如何做都无可能跳出别人给你划下的框。
独州南方驻地内,楚道人正在打坐之中,忽然间,他却是见到一缕虚荡荡的元神照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他从定中醒来,略带不喜道:“公孙道友,你这般到来,莫非不怕再被那位玄修望见么?”
公孙泯笑道:“道友不必担心,我在其人身上施了手段,我若来见你,他是望不见的。”
楚道人看了看他,道:“公孙道友此次来寻,莫非是……”
公孙泯道:“正是为此,那位张玄正此刻独自一人,身边并无人护持,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道友请速速与我动身,一同前往那处。
我已是思量过了,到时候楚道友以为何道友鸣不平为借口,与其约战,以道友那所掌‘明泽’、‘追光’二剑,便不能胜,亦能将他缠住,到时候我从旁杀出,设法将他制住。只要夺回血精,此事便算有个了局了。”
楚道人这才明白公孙泯的真正打算,难怪非要拉上自己。
只是公孙泯口口声声说只要夺回血精便可,可是他却知道,自己一旦露面,那就不得不下狠手了。
否则事机又该如何收场?
公孙泯见他久不言语,面上笑意仍在,双目却一直盯着他,道:“楚道友以为呢?”
楚道人沉默了一会儿,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