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他之前与恽尘商量过,只是他一直着实抽不出手来做此事,所以将此拜托给了恽尘付诸实施,并且也有了一些成就,不过现在具体到如何一步了,他还需要再了解一下。
想到这里,他当即回到书案之前,写了一封书信,收拾好后让李青禾寄送去了玄府,自己再逗弄了妙丹君一会儿,便就去了静室定坐下来。
与白秀这一战,他其实也有不少收获。
他所遇到过的对手之中,最厉害的莫过于元童老祖,斗战之时只要稍有疏漏,或者判断失差,那非但不可能斩除对手,甚至还会被其人所反算。
而白秀长于谋划,此人并不计较斗战之中的一时强弱,而是从大局着眼,这两个人是完全相反的路数。
要说却谁更高明却无法评判,因为这两个人的战斗风格完全切合自身而来,只要发挥出自己功法神通的长处,那便是正确的路数。
换他而言,那走得就是堂堂正正的道路,讲究的是以力制变,以正克奇,这也是他不断提升六正印之后的必然选择。
不止现在如此,将来他会继续这般走下去。
这个念头一落,内心之中仿佛是由此坚定了什么,这一瞬间,他只觉法力调运之间仿佛更为遂心如意了。
他心下微讶,自察了一下,发现变化的确是存在,但只是极微小的一点提升。
可就算是这样也很不容易了。
似他这般的修士,大多数时间都可保证自身处在巅峰状态之中,便气机有稍许回落,也可很快调整上来,似这样只是心念之间的变化就引发功行提升,那是非常很少见的。
他不禁想到了桃定符之前所提到的那个“内外通明”之法。
那些真修法门秘传正法的确是有一些道理的,你若不知道,那往往就会错过,正如江河湖泊是由细小无数水流所汇聚,当你忽略的时候,别人却是在一点点积聚力量,开始是看不出什么来,可是越到后面则越是显出差距,甚至你连追赶可能都没有了。
因为这是长久的修持功夫,绝非片刻之间就能追赶上的,除非是步入邪道,可难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心中思索了一下,看来自己下来有必要花费一些功夫琢磨一下修持之道了。
到了晚上,青曦和青曙都是归来,青曦听闻张御回了学宫,也是欣喜非常,忙是准备了不少古谱上学来自己又加以改进的好菜式,各色菜肴满满铺了一大桌。
张御差不多品个都了下,可以感觉到,每一道菜都是浸满了热情和心意,他也是由衷夸赞了几句。
青曙做了师教后,倒是显得沉稳了许多,并且看得出来,并没有放弃自身的修行,整个人如藏在剑鞘中的剑器一样,在没有示人之前锐气是收敛的。
张御微微点头,青曙、清晰虽然是造物人,实际上除了某些构造有些不同,他们与一般人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他也把他们当作真正的人一样看待。
不过他们二人与那些潜藏在两府之中的造物人还是有所不同的。
他们两人是登造在册的,并且在外表上与寻常人做了明显的区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造物。
可是那些是代替了原主的存在,那就好比混入了人世间的寄虫魇魔,若不找出来,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造成极大的破坏。
这次白秀上人虽被他解决,按理说青阳洲除非竺玄首出手,已经没有能阻止他的人物了。
可是他却能感觉到,还有什么隐藏在下面的东西不曾暴露出来。唯有将造物人的事解决,才能彻底扫清青阳上洲内的这片阴霾。
李青禾这时拿了一盆子,摆在妙丹君的面前,看着小豹猫低头舔食着,他道:“可惜青摩去了良州,可以一起和先生一起用宴。”
张御道:“会有机会的,”
青曦向往道:“说来青阳还有许多景胜未曾见识过,先生,什么时候有余暇了,我们再去游玩一番吧?”
张御点了下头,道:“可以。”
晚宴过后,他回了书房之中,站在大书架前,拿起一卷道书翻看着,不过多时,他心有所感,把李青禾唤来,道:“外面有一位道友来访,你代我去迎一迎。”
李青禾道一声是。
张御放下书卷,来至客室之内,过了一会儿,明善道人自外走了进来,对他打一个稽首,道:“玄正有礼了。”
张御抬袖回有一礼,并请了他坐下,道:“明善道友今日怎么来我这处了?”
明善道人回言道:“贫道这回是受少郎委托而来。少郎近来正受玄首指点,修持功行之中,得了玄正来书后,因自己无法脱身,故是拜托贫道过来与玄正交代一番。”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卷册,递来道:“这是少郎近来整理的档录,里面有详细记述。”
张御拿来一看,在这两年来,恽尘大约一共安排妥了十二处玄府学宫,不过时日尚短,成效还不大,有的学宫只有数十名学子,多得也不过千余人。
这比起那些两府学宫动辄万余的数目自是大有不如了,只不过和一些蒙学相当,不过这只终究是一个好的开端。
明善道人言道:“财物方面的事,玄正用不着担心,少郎早已是安排好了,以玄府每岁所收和原先产业所出,当以足够支应学宫,就是二十三州郡俱都立上一个学宫,都也是应付得了。”
玄府日常所用,除了玄府自身的产业外,大部分就是出于两府拨付。
这其实是上缴给玄廷贡赋,不过玄廷并不需要世俗的财物,所以大部分都是用在了各洲玄府身上,这个过程实际也就是在金册之上打个转。
不过这样一来,与两府之间也就不存在直接往来了,名义之上玄府日常所用都是玄廷下拨的。
张御思忖片刻,道:“目前有这许多学宫便也不差了,不必急着铺开。”他放下书卷,抬头看向明善,“不过今日道友到此,当不会只为了此事吧?”
……
……
第两百二十章 押注
明善道人听得张御如此问,也是点头承认道:“确然还有一件事,此番出来,玄首也是让我带几句话给玄正。”
张御对此也是略微猜到一些,点头道:“道友请言。”
明善道人言道:“玄正这次在斗战中战败白秀,虽然也是立了正经斗书的,任谁也无法指责玄正的不是,可是有些事情并非是道理说得通的。玄首托我告知玄正,若是下来与玄廷或者外洲某些人往来,涉及到某些选择时,那当需谨慎。”
张御仔细一思,立时明白这里的意思。
他算是光明正大击败白秀,有斗书为凭,任谁也无可指摘,可是白秀的老师,白秀的同门却未必会真的放下,道理是道理,可人情是人情。
一旦涉及人情,特别是当某一方手中掌握的力量明显大于一方的时候,那可真未必会和你去讲道理。
他知这是竺玄首好意提醒,道:“请道友代我谢过玄首。”
明善道人点了点头,他这时站了起来,打一个稽首,道:“话既已是带到,贫道也该告辞了。”
张御站了起来,道:“我送一送道友。”
他把明善道人一送至门外,后者在此劝他止步,随后就摆动拂尘就乘风而去了。
张御回来之后,心下一转念,算上竺玄首前次送来的关于白秀的过往斗战记述,这应该算得上是竺玄首第二次示好了。
不过他此刻倒是想到了一些事,一任玄首也是六七十载,现在算下来,差不多时日还快要到了,那或许竺玄首也是在为离位之后的事做安排了。
至于上面的那些威胁,他现在倒不用去如何担心,在玄廷规矩约束之下,廷执也是不能为所欲为的。
而且对方现在还伸手不到这边来,要不然也不会一切去依靠白秀了。
需要防备的是,围绕在这位身边的人不见得会安分,但只要不是完全凌驾在第四章书之上的力量,那么就不用畏惧。
不过与其期切对方外力不如自己,还不如设法提升自身。
由于玄修往上的修持方法玄府之中没有记载,本来他还在思索下一步该是如何走,不过现在倒是隐隐有一个方向。
就在张御送走明善道人的时候,开阳学宫另一边,卫学令来到了一处殿阁之内,与一名身着古旧袍服的老者言道:“明学令,听闻我们那位张玄正回转学宫了,也不知他这次回来会做什么……”
明学令看他一眼,道:“你在惧怕什么,范尚、费辽二人是因为与霜洲交通,这才被擒捉起来,你又没有做这等事,况且你也不是什么大匠,又何须庸人自扰?”
卫学令道:“我非是担忧此事,而是怕这位张玄正主要目的为的是其他事,明学令莫非未曾察觉到么?我在想,这会不会牵扯到我们?”
明学令沉声道:“如今北去的道路即将打通,不知道卫学令如何想?”
“什么?”
卫学令听他忽然转到另一件事上,思路一下没转过来。
明学令道:“我们开阳学宫本是为光烨营而设,这些年来,青阳天机院总是想把我们的制院也一同归并入内,并把几位大匠也一同拉拢过去。
本来两边道路不通,玉京也给不了我们多少支持,我想着为了开阳学宫前途着想,两相合作,也是合适,所以一直在试图说服他们,怎奈那几位大匠执意不愿,现在看来,这并非是什么坏事。”
卫学令想了想,忽然想通了什么,不觉点了点头。
明学令道:“你说的那件事本就与我们制院无关,我们有掺和进去过么?没有嘛,至多是有些技艺上的交流往来,这也算不得什么,所以我们现在也继续站在一边看着好了,如果是那位张玄正失败,那我们再靠过去好了,如果是那一边失败,那也总是需要我们的。”
卫学令做出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道:“明学令不愧是前辈,事情看得透,晚辈受教了。”
明学令颌首不已。
卫学令再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去。
他回到自己书房中后,立刻把自己的亲信找了过来,并将方才明学令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道:“你觉得此事如何?”
那亲信想了想,道:“学令,我觉得有些道理啊。”
卫学令摇头,看了看外面,走到大厅中间,在玉臣之上按一下,周围立时降下一道银白色的光帘,将内外一切声光全都隔绝。
他又转去里间,拿了一份卷宗出来,压低声音道:“你回头想办法把这个交给张玄正,记着,不要让人看见。”
亲信看了看卷宗,不解道:“学令,这是……”
卫学令道:“这是我这些年暗中搜集的关于那边的一些东西,张玄正应该会对此感兴趣的。”
亲信一惊,道:“学令,你不是和明学令说好了……”
卫学令不屑道:“谁和他说好了?他那套老东西早该扔了,”他把卷宗往案前一扔,狠狠道:“我开阳学宫待了有三十多年了,可凭我的本事,这么多年来却还是一个学令,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亲信茫然道:“为什么?”
“因为没有机会啊!”
卫学令咬牙切齿,全然不见平时温文姿态,道:“按部就班熬资历,再过二三十年,或许我才可能做到副学正的位置上,学正是想也不要想!这个时候不做选择的确是不会犯错,可这个时候也意味着机会啊!只要抓住了,那就能一飞冲天!”
亲信回过神来,看了看那卷宗,也是低声道:“学令,你确定这一次要押在张玄正这边么?”
卫学令道:“不要也要压,除了他我们没有别的选择,那一边需要我们么?他们不需要!而且压那边的话,我这些年搜集的东西岂不是白费工夫了?现在张玄正才值得我们去押注。”
亲信还是有些担忧,道:“可要是……”
卫学令摇头道:“不要多想了,哪有什么必然稳妥的事情?你照着我说得去做就可以了。”
亲信在他催促下没再犹豫,小心拿起卷宗就走了出去。
卫学令走到窗口,看着亲信远去。
他敢把注押在张御身上,不仅仅是因为他说得那些原因,还因为他这些年来一直和修士打交道,他比学宫中任何人都知道白秀上人的份量。
他认为这场较量归根到底是谁手中掌握的力量更大,连白秀都败在了张御手下,那另一边又那什么和这位去争呢?
反正他是看不出来,那还不如早早站过去呢。
很快到了第二日,张御出了静室内,看着案几上摆放的两份卷宗,便把李青禾叫来问询了一下。
李青禾告诉他,这卷宗一份是有人托青曙带回来的,另一份是早上他出去之时被人交到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