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飞舟在北地落下,严道人带了十多名弟子去往阵势转了一圈,回来之后,他沉声言道:“这里阵势的确牵扯到穹宇之外,照此布置来看,至少可与五处地星的相互牵扯。”
王姓文吏神情凝肃,这可绝然不是什么小事,他问道:“严道修可能看出此辈到底要做什么么?”
严庄抚须道:“这还难以看出,此阵以这些地星地脉为用,不过是借以取得阵力,而要用阵力作何事,则还需看阵枢,可这阵枢若还未布置,那就不知其用了。”
王姓文吏点点头,道:“不管如何,我等既然发现此事,就不能令其得逞了,我这就发讯传回去。”
他当即从袖中拿出了一枚玉符,而后将方才写好记述放入其中,将此物往天上一掷,再是对空一拜,这一枚东西顿时化一道金光,直入虚空之中。
这等飞符是十分珍贵的,祭炼起来十分困难,可在虚空外邪影响下,往往只能使用一次,不是遇到真正大事或是紧急情况是绝然不会动用的。
王姓文吏此时收回目光,他望向苗光伍,关照道:“苗司马,你需准备一下,过些时日,军务署恐会召你回去问询,驻军这里当会另有人来接替你。”
苗光伍神情黯然,道:“是,苗某清楚。”
自从得知霜星上的变动后,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军司马是绝然当不下去了,他已经做好了被撤换问罪的准备。
王姓文吏交代过后,又是来至张御这里,拱手一礼,道:“张行走,这一次是张行走和卫氏军阻止了此事,在下会向军务署为行走报功的。”
张御微微点头,道:“我这回出来已久,若是这里无事,那稍候我便回返奎宿了。”
王姓文吏道:“这里情形已明,不敢阻拦行走。”他这时从袖中取出一封名帖递上,道:“这是署主命我交给张行走的,行走凭此可随时面见署主。”
张御接了过来,再是一礼,便各是分开了,他正要离去时,苗光伍却是单独寻上他,道:“张巡护,我如今是待罪之人,许多事已无法过问,巡护回去之后若是见到邓从副,还是让他早些回返。”
邓回迟迟不归,他心中此实际也有些猜测,但是结果未出,却仍是抱有一丝希望。
张御点头道:“我会留意此事的。”
苗光伍感激致谢,抱拳道:“拜托了。”
张御与他别过后,便纵空飞起,回到了驻地与卫灵英商量了下,决定今日就回转奎宿。
傅庸一直在留意着卫氏军这里的动静,听得他们要回返,也是立刻赶来商量,既然两家是一同到来的,那是否也能一同回去?
他们此刻已是得知左道人另有事机去做,不可能守在他们军中了,这要是有人对他们打主意,光凭左道人的两名弟子可护不住他们的。
张御对此自无异议。
在经过半天收拾之后,卫氏军陆续登上了白舟,而傅氏军也是乘上了从驻军那里借到了两艘飞舟。
三驾飞舟在白舟天台上缓缓升空,很快就没入了虚空。
五日之后,三驾飞舟顺利回到了奎宿地星,进入了掖崖州后,便各自分开,白舟再是飞驰十来呼吸,便在卫氏军驻地之中缓缓落定下来。
张御待所有人下得飞舟之后,伸手一招,飞舟便自化光飞入了他的星袋之中。
卫灵英见到这一幕,对这一艘飞舟也是羡慕异常,要是他们卫氏军也有这艘飞舟,那么去到哪里都是不虞有碍了,也不会动不动折损飞舟了。
好在这一次虽然飞舟具备炸毁,但是因为立下了不少大功,军务署当会给他们予以补偿的。
张御在此与卫氏军众人别过,就带着青曙回转居处。
方才走到高台之下,却见金影一闪,妙丹君自天台之上跃下,四足轻盈落地,奔行两步,再是向上一个窜跃。
张御伸手一托,妙丹君四足一攒,就稳稳团蹲在他掌心之上了,他伸手在小豹猫脑袋揉了两下,这才放了它下来。
李青禾、青曦二人都在,见到他归来,立刻从里间迎了出来。
张御在外问了几句话,得悉近来并无什么事,便让李青禾等人自去,他在换了一件宽松道袍后,便来至书房之中。
一月未归,案上积累了不少书信,大多数是曾经打过交道的同道,他看过之后,便即逐一写下回书。
而后他又将过去这一月的报纸拿起翻了翻,见与以往无甚不同,便即将至放到一边。
不过接下来,他还需查证一些事情。
一个是从那上宸天修士处得来的银署金票,他需看一看能否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另外一件事,就是设法查证一下那名剑修的来历,以其人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过去绝不可能默默无闻,那或许能从这位身上查出一些什么来。
而就在他回来之后没多久,一封书信也是寄到了天城之中,徐姓修士拿到书信后,捂着胸口亟待欲出的观想图,咬牙道:“终于回来了么?”
……
……
第五十八章 身份
静室之中,张御坐定蒲团之上,玄浑二章现于身侧,而玄浑蝉则是高悬在上方,其灿烂若星河的双翼,在室内照处一道道流转光华,但只是片刻之后,这观想图骤然化作光点散去。
此刻他正重新统合梳理诸般章印,并将“擒光之印”化为核心章印补入观想图之内。
在调和完毕之后,他心意一转,那光点倏尔重新聚合,玄浑蝉也是再次显现出来,可以见到这观想图与此前又有不同。
那一团代表玄蝉身幽气的下方,仿若细腻若玉质的蝉足若隐若现,更下方则着有一缕缕飘荡纯白玉雾将之承托其上。
张御此刻睁开双目,审视了一下自身,不觉微微点头。得此章印,使得他掌握了一门强悍的遁困之术,斗战手段又是多了一个。
并且他隐隐感觉到,与神觉之印一般,这里同样也有一个神通正在蕴蓄之中,需得继续补足完善道印,才能由此浮现出来。
这便需容后再慢慢运炼了。
他心意一转,将观想图收了起来,而此印成就之后,那已是可琢磨下一个核心道印了。
对于此他也早是有了计较。
不过眼下尚有要事需做,此事可先放一放。
再是调息片刻,他便自居处走了出来,到了外间空地上,放出白舟,迈步登入主舱之内,心光一催,白舟便飞空飞去。
半日之后,飞舟便即来至昙泉州中,他在泊舟天台上降下,随手将白舟收入星袋之内,就唤来一辆造物马车,往最近一处奎宿银署行去。
不过小半刻,他便进入了银署之内,而后当即亮出行走印信言明查验账册。
银署之人不敢怠慢,当即将他进入内室之中。
张御坐定之后,当即把从戚道人那处得来金票拿出,令银署之人调出账目录记,同时查问金票来由。
那张金票上面的巨大的数额并不是只是摆着好看的,一定是其人用来采买什么东西的,凡是使用金票,每一笔支用银署都会有详细记录,而各个银署也都会有留拓存。
这里想要抹去不是不能,可这等举动反而可能会留下更多痕迹,所以他倾向于对方不会去理会这些。
事实证明他判断的没错,金票原主人名为“金览”,这是一张赠票,来源已是难以查清,不过这里他并不抱希望,只看那些还留存下来的具体记录。
从档册上面可以看出,金票最早的使用记录是在三年前,这差不多就是那位林道修投靠上宸天修士的时候。
而接下来是三年之中,这张金票大概使用了二十多次,每次所采买的都是修道所用之物,而最后一笔记录是在一年前。
从这上面可以清晰看到,此人的活动轨迹居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奎宿主星之上。
如果不是其人寻人代为的话,那么便说明奎宿地星中有人为其提供长久遮掩,甚至可能有一个曾经摆在明面上的身份。
他思索了一下,就将这些东西拓录了一份,而后就从银署之中走了出来。
他本待立刻前往户署,不过此时已是日中,执事官吏多半休息进食去了,故他也是在临湖一处水轩茶室之内暂时品了一会儿茶,到了日中三刻,他方才动身往户署这处过来。
昙泉州一应建筑都是富丽堂皇,明光彩照,周围有艳丽繁花簇拥,户署也不例外,此是一座五层阶梯状的石砌高台,正门之前挂有金石相刻的玄浑蝉翼纹徽,高台周外以琉璃覆罩,地面以水纹美玉铺地,内外通透,宽敞明净。
张御到了里间之后,寻到专人,出示玄廷行走印信,要求查问这六十年来奎宿地星上所有往来剑修的画影记录。
此番动作也是将户署署主惊动,亲自自里出迎,并吩咐了一个得力的赵姓事务官吏作陪。
那事务官吏在听了张御的要求之后,便将他请入了一间密室之内,自里面将六十年来的剑修画影自里一卷卷自里捧出来。
张御把这些卷册翻阅下来,但是并未有找到丁卯画影。
他心下一思,这等情况,要么是那一位的存在被人刻意抹去了,要么就是这一位的职阶也是较高,凭他如今所展现的身份还无法查到其人。
对此他也是心中有数,他看向那事务官吏道:“赵佐吏,在这里多少年了?”
赵佐吏言道:“连上今年,便是四十七年了。”
张御道:“那也是老吏了,这些年来往来的各方画影可都是由赵佐吏经手的?”
赵佐吏道:“正是。”
张御看他一眼,便将巡护印信托出,赵佐吏目光落去,不由一惊,可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对他躬身一揖,道:“不知巡护有何要求?”
张御见他这般快恢复情绪,也是微微点头,他一挥袖,霎时间,丁卯的画影便显于眼前,他道:“我欲找寻这一位,不知赵佐吏可有印象么?”
赵佐吏看有一眼,沉吟片刻,最后一抬头,道:“有!”他一拱手,“巡使请稍等片刻。”
他走了出去,在过去许久之后,他头上微带汗水的走了进来,而后将一份裹缠起来的卷宗自怀里小心捧出来。
他起双手将此物往上一递,道:“当年有人令暗示我毁弃这位的卷宗,我不得已只能照办,但凭着记忆私下拓印了一份,我赵英奇以性命担保,此与正本只是字迹和印信有差,其余皆是一般无二。”
张御伸手接了过来,见那上面的缠封老旧,至少是十数年未曾拆开了,他伸手上去一拂,外面一层裹布顿时掉落下来,而后他将文卷缓缓打开,里面的画影及记述文字也是随之显露出来。
在看到画影上所显现出来的那名英秀道人后,他已可确认,这一位正是自己所需找寻之人。
而后他目光下移,眸光微微一凝,上面写着:真修丁宣平,职授玄廷巡护。
这位……竟是上一位玄廷巡护!
这个身份实则并未有让他太多意外,不说其人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就看方才不在寻常人之列,他就已是有所猜测了。
送他到来的使者魏高曾说过,过去曾有暴露身份的巡护被杀,那很可能就是这一位了。
他仔细把这一卷文册看完,而后合了起来,抬头道:“赵佐吏,此事多谢你了,不过我需将这份文卷带走。”
赵佐吏躬身揖礼,道:“巡护拿走便是,赵某冒险拓下副册,就是为了今日。”
张御对他点了下头,将文卷收了起来
这东西因为是副拓,所以上面既没有章印,也没有丁宣平本人留下的落名签印,拿到外面,是无法当作证物使用的。
但是他也不需要这些,他只需要确认这一位的身份便好。
在与赵佐吏别过之后,他自户署内走了出来,抬头看去,蔚蓝天空之上飘荡着朵朵白云,悬停在上方的乙未天城显得格外雄奇宏大,可是此刻却也一半藏在了偏暗的阴影之中。
他心中十分清楚,道卒是需要活着祭炼的,然而想活捉似丁宣平这样一位修士,难度可是极大,这比直接杀死其人还要困难的多,而以丁宣平的化离乱神通,也根本无惧围攻,除非是……
他神情凝肃,站在户署门前的台阶上思虑片刻之后,便把身躯一纵,霎时化一道光虹冲天飞起,往位于上方的乙未天城遁行而来。
一般来说,昙泉州上空是并不允许修士飞遁的,不过哪怕不提他巡护的身份,只以玄廷行走身份,亦可在此穿行无碍。
他往上一路飞驰,天城也是视界之中越放放大,这个时候,有数道光自上空飞来,其中一名修士现出身形,拦阻在他前方,出声道:“来人止行,报上身份。”
张御一甩袖,将王姓文吏给予他的那枚玉符送了出来,道:“我需面见洪署主。”
那名修士接到玉符,看了他一眼,对着身后跟来的军士一挥手,这些人对他一抱拳,便都是散去了,其人对着他一拱手,客气言道:“这位道友,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