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斗战之时攻守便是如此,一个选择错误,就会导致后面的全盘被动,若没有扭转的办法,那就会引发整个局面的崩塌。
但他并没有慌张,作为玄尊大弟子,他所掌握的守御法器自不会比陈乾定身上的敞灵衣来的差。胸口隐隐有宝珠闪烁了一下,身上顿时出现一层柔和无比的七彩光芒,剑刃杀入进来,立刻被这光芒将上面的力量分消瓦解。
张御在察觉到那护身之物后,剑锋一转,再是一剑斩出,虽攻势被阻挡下来,却也在预料之中,而对手一旦被他近身,那下来他的主场了。
并且他发现,梁屹驾驭护身宝物需得集中精力驾驭,这意味着其无法一时分神,那正是他放手进攻的好时机。
在剑光连斩之下,不过一息之后,那道七彩光芒便开始晃动不已。
毕竟受心光所限,双方在这里都不可能展现出太过超越自身的法器,所以只要给张御足够的时间,他就不难将之斩开。
梁屹斗战经验丰富,马上意识不改变就只能等着落败,虽然他被逼得只能全力守御,可正如他的观想图能够一分为二般,他拥有一门一心二用之术。
这个一心二用不单单是心神分开,而是一刹那间多出一个拥有他完整心力的自身照影来。
这门神通相当了得,特别在单打独斗中,等若对手需在某一时刻内同时面对两个他。
他此刻把神通转起,上面正与蝉鸣剑纠缠的易蛇忽然一声啸鸣,自上放出一轮纶赤光。
这光芒所照之处,大气烘热一片,地面的野草立时干枯焦烂,随后地面干结,也是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龟裂。
然而这仅仅只是余波,当中绝大部分的威能都是冲着张御而来。
不过见到这一幕,梁屹却是微微一怔,在他以往与斗战之中,这些外在的景物也仅仅只是景物而已,有时候或还起个方位距离的参照作用。
通常这些东西就算遭受到了攻击而已,也是不会有丝毫变化的,毕竟这只是一个背景罢了,可是没想到在张御这里却完整显化出来,这势必会动用上更多的心光。
可他没有去出声提醒,也没去硬要什么公平,因为这是张御自身的选择。
张御此刻看着赤光落下,将全部的紫星辰砂放了出来,随后扛着光芒的照落一瞬间斩出数十剑!
在“斩诸绝”的杀伤力之下,梁屹胸口的宝珠出现了一丝裂纹,他心下一叹,忽然收了观想图回来,而后抬目面对斩来剑刃。
张御一剑已经是斩到了他的颈脖边缘处,见他如此,不由停了下来,道:“梁道友这是何意?”
梁屹坦然言道:“不必了再斗下去了,虽然只对战了几招,但再继续我自认并无胜算,这一战是我输了。”
守御之器一破,他不可能再守得住,所以果断收手认输。
其实他还有一招“惊苍空鸣”之术,一旦用出来他有把握和张御同归于尽,以此强行平局,可是在真正斗战中,只要不是生死相搏他是不会用这招的。
并且他不确定自己未来会不会和张御成为敌手,所以还想给自己留个杀招。
张御看了看梁屹,今天这一战,他从头到尾只用剑法,甚至并没有用出全力,这是因为他并不完全信任对方。
用固然用观察者论道方便,可因此会被对方清楚了解到一些对手的手段,这里必须要有所警惕。
他看得出来,梁屹也同样是如此做的,其人并没有展现出自身真实的实力。但既然已是承认失败,他也没必要在继续下去,于是退后一步,把剑收回,缓落鞘中。
梁屹这时看了看后面的神女峰,而后又望向他,道:“张巡护,我有一问,不知你对于造物你怎么看?”
张御略作思索,道:“有利于民。”
梁屹却是摇头道:“梁某以为,其实不止于此,譬如我等眼下所用这‘观察者’,若是能为我玄修同道所用,必可推动玄法再度兴盛,正如七十年前一般。”
张御看了一眼,淡声道:“观察者好用,但若说现在便介入到修道之中,却还为时过早。”
梁屹看了看他,似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道:“不管如何,这一战是我输了,我会遵守诺言,张巡护若有什么事需我出力,可来寻沈某。”
说完之后,周围景物骤然破散,而后两人意识回归到了现实之中。
梁屹拱手一礼,道:“张巡护,今次打扰了,众位师弟还在等梁某回去,不便多留,就此告辞了。”
张御点了点头,道:“我送一送梁道友。”
梁屹在离开张御居所后,并没有立刻返回驻地,而是孤身来到了一片荒原之内,这里正有一个白发老道在等着他。
那个老道人道:“你去见过那位张巡护了,结果怎么样?”
梁屹道:“这一战我输了。”
老道人显然并不在乎这一点,抚须问道:“然后呢?”
梁屹道:“我并不感觉到这位张巡护对造物有所歧视,甚至他身边还有造物人役从,据我所知,他也并不排斥乘坐造物舟车。”
老者人摇头道:“不,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那些造物役从只是纯粹的工具,就算有问题也对他造成不了威胁。
你恐怕不知道,他如今所乘坐飞舟乃是真修为他打造的,而他的观察者我们查不到记录,很可能也是由真修打造的知见真灵。
而从这些细节上,才最是容易看出一人的喜好来,这说明他对于造物并不放心,甚至有强烈的排斥心理,你是不是还和他说了很多推动观察者的话?”
梁屹默默点头。
在得到确认后,老道人又问道:“那么结果呢?
梁屹沉声道:“他并不同意我的看法,我能感觉到他认为我太过激进了。”
老道人道:“看来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梁屹道:“我以为这位仍是可以争取的,即便他不赞同,也没有明显反对,我们不能把当作阻碍。”
“那也要做好防范!”
老者神情严肃起来,他沉声道:“在外层推动观察者,本来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阻力,有的时候是来自于玄修内部,其实不止是观察者,新生的东西都是如此,但是我们必须将此一一克服,为了玄法一脉的壮大,一切挡路的人和物都应该设法搬开!”
……
……
第七十九章 赐授
张御送走梁屹之后,他思索了一下。
他看得出来,梁屹今天来寻他,斗法正名只是其中一方面,另一个方面明显就是在试探他对观察者亦或是造物的态度。
平心而论,玄修之间要是能彼此放开交流,观察者的确能给玄修带来巨大的好处,沟通得当的话,自是出现攀登上境之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这里面的问题在于,早就有玄柱这个以供交流的存在,可实际上并没有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因为修士之间彼此并不信任。
而且在外层还有外敌存在,修士第一时间考虑的总是这事会否影响到自身的安危,这个隔阂不消除,永远不可能达到梁屹真正想要的结果,所以他才对梁屹说,现在还是为时过早。
但不可否认,若这件事有人有足够的力量在背后推动,并且影响足够广泛的话,还是会有人从中受益的,但那仅仅是小部分人。
假如梁屹真正的目的是这个,那么他还是有可能做到的,并且也不排除能够借此向上攀登的可能,毕竟身为玄尊弟子,当别人在犹豫不前,反复探索前路的时候,他或许只要沿着正确的方向走下去便可。
不管如何,私心也好,公心也罢,只要不违背天夏律法,他也是不会去多管的,但同时他也会保持一定的关注。
因为他一直认为,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在上面支撑,那么许多事情很难保证不出现问题。
此中只需要其他力量过来推你一下,那多半就会出现偏移,世上有许多一开始看似出发点非常美好的事,都是这么背离初衷的。
这时青曙将这今天的报纸送了过来,他拿来翻看了一会儿,就走到了天台之上,先把蝉鸣、惊霄二剑取来擦拭,而后开始今晨的功课。
运功到了近午的时候,军务署的批复被一名信使送了过来,这即是说,只要建好护身密室,杏川道人一行人就可以去往下层了。
不过这里他还需要再等一个人。
再是过去几天过后,青曙来报,说是左道人回来了。
张御立刻让他把人请进来,不多时,左道人走入里间,见到他后,马上快步上前执礼。
张御回礼之后,道:“左道友,此行可顺利么?”
左道人道:“左某已是把大致情形弄清楚了。”他拿出一封文书,“详细左某都已是写在了此上,请巡护过目。”
张御接拿过来,打开细看了起来。
这些时日,左道人奉他之命去军务署翻阅文册,主要是察看下层界的情况。
十年之前,奎宿群星尚是掌握了十多个下层,然而到了如今,却只剩下四个,其中一个还岌岌可危,身为巡护,这个情况他必须设法搞清楚。
从左道人所列出的情况来看,军务署虽然有关注下层,但是重点仍然放在外层之上,下层一直是处于守势之中,并没有主动去开拓。
而所谓久守必失,在十二年前,上宸天和神裔在下层忽然联手,并同时于数个下层同时发动进攻,且一次投入了极大的力量。
军务署在反应过来后已是来不及挽回劣势了,所以看去失去的下层是在十年中逐渐丢失的,可实际上优势一开始便失去了,这些年不过是如他去过那处下层一般在勉强支撑了。
军务署虽然也是开始重视,现在唯有也是坚持之中,因为要反攻的话,势必要投入更多的军力,这对于外层影响就很大了。
军务署还怀疑这是那两家势力利用这一点来牵制自己的兵力,所以反而不敢妄动,下层也就一直维持如今不求有功但求无功的局面。
左道人这时道:“下层这局面,除非有许多同道愿意去往那里才有可能挽回,可是如今愿意去往下层的同道其实并不多,就算去了,也是以参悟磨练为主,而并不是去剿杀敌人,实际上,大部分同道对下层都不怎么重视。哪怕是军务署中许多人都是如此。”
张御考虑了一下,道:“这一次我从下层招揽了不少修士,他们会一同去往下层,至少要守住洪乙层界,这件事我意就交由左道友你来牵头。”
守住洪乙层界,这一方面他固然要借此来找寻源能,但另一个,邪神神裔和上宸天之人联手加大下层的侵袭,这绝不会是没有缘由的,这不能容许再有突破了。
虽然以他的权柄无法左右军务署的布置,但身为巡护,他招募的人手却是可由他来自由调度。
左道人立刻表态道:“愿为巡护分忧。”
张御道:“那就劳烦左道友了,这些时日左道友来回奔波,也是辛苦,先去安歇几日,回来在处置此事好了。”
而此时奎宿军务署中,署主洪原秋正在大厅中接待两个自玉京某处天机院到来的使者。
这两人都是七八十岁的年纪,皆是大匠身份,其中一名于姓大匠道:“接到洪署主的问询后,我们院主很是重视此事,特意派我们前来与洪署主确认此事。”
另一名龙姓大匠严肃道:“洪署主,打造上等外甲绝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就算现在我们材料齐备,可能也要用上两年或者三年的工夫,期间还要不间断的投入,我们要确认洪署主是否当真下此决心。”
洪原秋皱了下眉,两年或者三年的连续投入,这里还不算随后找寻合适人手的时间,那可能就要五六年了,到时候他可未必还会再坐在署主之位上了,而费尽心力为后来人做嫁衣,他却有些不情愿的。
于姓大匠看了看他,道:“洪署主,我们这里有一个选择,署主不妨听一听?”
洪署主道:“于大匠请说。”
于大匠道:“北穹天室宿前些年曾在我们这里订造了一件上甲,上甲在两年前就已经完成了,但问题是,这两年来他们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来驾驭,而如今室宿换了一位署主,这位署主有玄尊化身坐镇,根本不需要这件外甲。
所以洪署主若是愿意支付打造这件外甲的耗用,那边就可以将这件上甲转让给奎宿。”
洪原秋神情严肃起来,他先前已是知道,契合上甲的人非常难寻,现在看来,此事比想象之中还要困难的多。
他沉吟片刻,道:“此事容我再考虑一二。”
于大匠笑了一笑,道:“那自然可以,不过我们这里还有一件东西,或许洪署主更感兴趣。”他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役从便就将一份文册递上。
洪原秋接来翻了翻,不觉神情一怔,又皱了皱眉,抬头看去,于大匠只是微笑看向他。
他再是认真想了想,将文册合上,道:“这般,请两位大匠暂留几天,我当会尽快给两位一个交代的。”
于大匠呵呵一笑,站了起来,拱手一礼,道:“那我们便敬候洪署主的回音了。”
时间一晃,转眼过去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