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城城内其实风光旖旎,犹若仙境,而每一个修士平日都可做自己想做之事,不会有人来刻意约束。
可即便如此,大多数幽城修士都有着一颗向道之心,平日除了研读道经,哪怕没人催促,都会在城中认真潜修,并不会随意外出,也不会出外惹事。
其人还言,幽城修道人平日除了观看盛剧,便是赏美景以作赋,逍遥不羁,似是真正的天上仙人。也是如此,幽城修道人养成了平和淡泊的心境,道法偏向于守御,比天夏的修道人少了一分戾气,多了一份生气。
后面的话更是离谱,说什么尽管每一座幽城不大,去不了太远的地方,但他们的道心却不受拘束。
岳萝看到这些,顿便不服气了,她师父告诉她的幽城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而且下面也不是没有人争论,且已是有了千余条留语了,但谁都拿不出切实服人的理由。
这个时候,她注意到,那个代表桃实的符印一闪,她不禁眼前一亮。
她知道这位桃实先生当是一位修为高深的前辈,这些时日不曾出现,多半也是因为近来战事之故。
这位见多识广,想来一定是能分辨清楚此事的。
于是她小心翼翼向着桃实打了一个招呼,并把这里的留语传递了过去,希望这位看到后能给一个持正的说法。
甘柏由于这些时日幽城与上宸天联手入侵内层,他知道天夏这边一定会严加详查的,所以他也不敢随意进入训天道章,生怕被人发现。
而现在双方各是停下了对峙,此事算是暂时有了一个了结,他憋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出来冒个头了。
只是他才入得道章之中,就听得无数声响传来。
他知晓这是有人给他留语,兴致勃勃看了一下,却是见到里面有一个留语是讨论幽城的,不由来了兴趣。
可是顺着看了下来,不禁对此嗤之以鼻,幽城有修道人除了玄尊和少数有背景的修士,剩下那不都是仆奴么?何来逍遥自在可言?
若是幽城的人来此说些蛊惑之言倒也罢了,他也懒得去拆台。可他敢肯定,对方并非幽城修士。
因为在幽城,只要你非是玄尊门下,根本不会让你有接触训天道章从而勾连天夏的机会的。至于玄尊门人么,遮掩自身还来不及,又哪会去主动暴露自己?
他冷笑一声,让老祖告诉什么幽城是如何模样的。
他对着上面所言之语,逐一写下了批驳之语。
幽城修士平日不出门惹事,不是不想去,那是因为除了幽城什么地方都去不了!
幽城修士之所以每日潜修,不是出于向道之心,而是因为虚空外邪的侵袭,想要保持功行,就要保持一定的坐观。
幽城修道人平日观盛剧,作诗赋,那是玄尊门下弟子的作派,不是玄尊门下你也配?
幽城修道人之所功行偏向守御,那是因为打不过天夏修道人,所以只能先求保命!
不过因为这些不涉及道法,他没心思亲自下场去批驳,故他直接把这些告知了岳萝,自己就去忙别的了。
岳萝收到了这些话语,也是欣喜,赶忙致谢一声,然后就把这段留语原封不动送递了上去。一时间,惹得不少同道在下面附和赞同。
她正心里高兴时,这时发现某个符印一闪,注目一看,却是那个“心离”找上门来了。
她想了想,还是把心意注去,问道:“道友有何事么?”
心离语气很是不悦,带着一丝质问道:“这位道友,你方才所言,是从哪里听来的?是你亲眼所见么?”
岳萝谨慎回言道:“非是,我是从一位名叫桃实的道友处得来的。”她顿了下,道:“桃实道友功行高深,还经常与幽城、上宸天修士交手,他的话应该不假。”
心离一听她这么说,胆气顿便又壮了起来,嚷道:“桃实他凭什么这么说?他不过是一个天夏修士,他懂什么幽城!”
……
……
第八十一章 风过大浪涌
道宫之中,闪烁明亮的剑芒自里闪耀而出,一时透照苍穹,将天中云霓也是一齐照亮,直至几个呼吸之后,才是逐渐消隐下去。
在继第二道剑光运炼出来的第十日,张御将那第三道剑光也是祭炼了出来。
此刻他心神之中映照着三道剑影,本来像是水下之剑,隔有一层,模糊晃荡,但是随着他的心神观望拂拭,此刻却是越来越是清晰凝实。
到了最后,随着剑影之上微微生出光亮,倏地一闪,便齐齐自心神飞跃出来,头尾相接,回成一圈,在那里飞绕不止,却也分不清楚哪一柄是真剑,哪一柄是分光化影。
实际上,这里差别也确实不大。
两把剑器如今都可算是他身躯一部分,便是损折,只要他还在,那么一念之间就可转了出来,那些分化出来的剑光也同样是如此。
不过他能察觉到,这里剑光运转之间还尚有略有迟滞,若是遇到真正的敌手,那么这一线迟滞就有可能错失战机,也有可能成为对手反击的机会,故是到了这一步,还需要再设法加强。
他于心下一唤,将大道浑章唤了出来,见上面又多了一个“剑同”之印,他将神元往里渡入进去,这个章印渐渐有明光生出,而后有一道光芒照到了他的身上。
待得光芒敛去,他觉那一丝滞碍已去,剑光运转之间已是变得圆融自如,此刻心意一起,三道剑光霎时与蝉鸣剑合而为一,聚化为一柄剑器。
他伸手上去一拿,就将之捉到了手里,轻轻向前一斩,一道剑光霎时斩开道宫,向着极远之处蔓延而去,天际亦是出现了一道裂痕。
下一刻,道宫在他意识之下又是重新聚合起来,天边的痕迹也如被抹去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起两指在剑脊之上一抚,那里便随之荡漾起一阵流光,他微微点头,便将蝉鸣剑放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听得远远传来了悦耳磬钟之声,他思绪一转,今日乃是九月月中,想又是一次廷议开启了。
同一时刻,清穹云海深处,光气长河于此蔓延开来,玄廷诸廷执的身影也是在此陆续现身。
真修自首执之下,分别为武倾墟、钟唯吾、玉素、竺易生、长孙迁等六位。
而浑章修士这边,来得乃是陈禹、韦梁、晁焕、戴恭瀚四位廷执。再加上玄风道人,此次廷议,共是来了一十一位廷执。
首座道人待诸人坐定,磬音落下,便依例言道:“诸位廷执可有呈议否?”
钟道人拿起案前玉槌,敲了一下玉磬,站起对首座道人一礼,言道:“首执,诸位廷执,钟某有一呈议。”
首座道人道:“钟廷执请言。”
钟道人道:“诸位,如今已是大玄历三百八十二年,想当初我天夏至此世后,几历波折,前后经由数次大战,方得立下一十三洲之基,而在一十三洲之外,更有八百都护府星罗散布于地陆之上,既是屏护,又为拓土,更有监察各处,传我天夏之礼乐之责。
只是八十年前一场浊潮,却是令我人口疆土散失大半,各洲遭受重创,都护府亦是折损七八。
而今经数十年休养生息,改善民生,我天夏旧观渐复,钟某以为,往日都护府之制当得重议了!”
他这话一说出,长河之上却是一片沉默,首座道人坐在那里不言,而在座各个廷执都是陷入了思索了之中。
“重议都护府之制?”
韦廷执摇了摇头,道:“若是要将八百都护府恢复起来,这里不知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此般耗费实在太大,朝府几位大摄定然是会反对的。”
一般来说,涉及天夏世间的事,玄廷除了定下大方向,主要还是放手让下界各洲府自行治理。
但有的时候,玄廷和玉京朝府的看法可能会不一致,这便需要彼此沟通了,而韦廷执就是负责此事的廷执。
如果是切实有理的谏言,他会拿到廷上讨论,玄廷一般都会认真听取采纳,不会去强行推动。
所以如今天夏诸洲内部情形,他比在座任何一位廷执都是了解。
天夏到来之时建立诸多都护府,既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保护生民,更是为了传播礼乐,当然是可以不计消耗,可现在却是不成了。
八百都护府,背后涉及到的可是海量的人力物力,玉京朝府方面一定是会竭力反对的。
钟道人呵呵一笑,道:“韦廷执,钟某所言重议,并非是要将往日都护府尽数恢复,此也大过激进,且当年浊潮袭来,导致八百都护府十不存一,若是再来一场浊潮,谁也不知如何,故是钟某之意乃是增洲扩府!”
韦廷执看着他道:“增洲扩府?”他略作思索,才道:“不知钟廷执具体何意思?”
钟道人道:“如今一十三洲四面之上尚有百余都护府尚存,这些都护府多已是立足百年以上,根基已固,人口也是不少,我等可先挑选几处都护府出来,将之升为都洲,扩其府地,再遣玄尊或玄尊化身镇守此间,如此既可固镇疆土,又能抵御浊潮。”
诸廷执听到此言,俱是神情微妙,一时没人开口说话。
钟道人这时看了诸人一眼,又稍稍提高了一些声音,“实则此举也是刻不容缓。”
他看向武倾墟,道:“武廷执,钟某冒昧问一句,审问苏遏、严奇英二人可得有结果了么?”
武倾墟沉声道:“武某已是问过,二人所知皆是有限,但严奇英确然为青灵天枝所庇,才得以隐去了身影。”
钟道人打一个稽首,道:“多谢武廷执告知。”
他又看向座上众修,提声道:“诸位廷执不要忘了,这一次上宸天和幽城合力潜入进来,连镇道之器青灵天枝都是动用,使我不得不动用清天星盘搜寻,我若是此辈,后续必有所动作。
而这回因为内层监察不利,才使有了漏洞,让外层修士得以侵入进来。可要是在各个方向之上多几处有玄尊镇守的都护府,并有阵禁可驭,虽不见得能杜绝此事,但定然可增固守御!”
座上几位廷执不觉点了下头。
这话也是有道理的,都护府可不仅仅是都护府本身,而是以都护府为中心,向外布置驻地点哨所,并还有勘察地陆、布置阵禁的职责在,这般对内层的守御监察之力无疑会得到加强。
首座道人见钟道人不再开口,便缓声问道:“对钟廷执的话,诸位廷执有何见解?”
玉素道人拿起玉槌一敲玉磬,先自开口道:“此事可行,我天夏而今不仅气象已复,实力更胜以往,便不为守御,也是向外拓土之时了!”
陈廷执则是道:“先立少许都府,倒也可以一试。我以为钟廷执之言可行。”
韦廷执沉吟片刻,拿起玉槌,在玉磬之上一敲。
而在他之后,光气长河之上玉磬一声声的响起,这一次却是无一人反对,直接通过了此议。
不过呈议虽过,可到底该增扩几处都护府,哪些都护府较为合适,这就不是一时半刻能定下的,还需再仔细思量讨论,故是诸廷执定下下次廷议再续议此事。
不过这一次廷议过后,玄廷要增洲扩府的消息却是由此传了下去,且由于训天道章存在,此事也是很快为各方所得知。
而与一十三洲相隔较远的诸多都护府闻听这个消息,从民间到都府无不激动,要是能够增洲扩府,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将给整个都护府都带来巨大的利益!
几乎就在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各都护府上下便纷纷开始为此事奔走运作,有些还向玉京派遣出了使者,意图争取自身成为那第一批升洲的都府。
东廷都护府,东庭玄府。
玄首项淳在得知此事后,他稍作思索,便立刻唤出大道玄章,联络此刻分散在天夏各处的玄府同辈。
待勾连到了众人后,他便将事情大略一说,道:“诸位同门,若是我东廷都护府此次能增升为都洲,那么诸位同门当是知晓这里能够我东廷玄府和都护府上下带来多大的好处,我需诸位同门下来一同全力推动此事。”
许英这时出声道:“师兄,可否请张守正也帮我们一把,到底张守正也是从东庭出去的啊。”
项淳沉思了一下,比起别处都护府,他们这里可是出了一位玄尊的,而且还是玄廷守正,这的确是旁人比不上的绝大优势,不过……
但是身为玄首,他深知有时候事情不能单看表面的,越是上层,局面越是复杂。
他道:“不必了,守正若是愿意说话,那他一定是会说得,我们不用去特意麻烦他,”
范澜提醒道:“可是师兄,无人为我们说话,终究是不妥的。”
项淳沉声道:“我知晓,玄府这里,我会按规制往上递书,为示我辈迫切之心,这里还需诸位同门的附笔。”
众人都是纷纷应声。
项淳又道:“范师弟,我要你代我去一趟青阳玄府面见恽玄首,希望他能在此事之上支持我东廷。”
范澜郑重应下。
项淳道:“稍候我会亲自去拜访大都督,杨卫尉如今正在玉京进学,她既是大都督的亲姐,又是守正的学生,听闻还结识了不少玉京权贵子弟,此刻倒是方便出面为我都护府争取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