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明道人背后隐隐显出一个金色虚影,内中有许多金色眼眸望来,在看有片刻,他道:“这上面确然不存在任何法符,便是以往的法符痕迹我也是未曾见到。”
廖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许成通却是对此没有说什么,而是抬头道:“两位,不管有无那法符,也不管蒯荆是生是死,两位现在既已是脱困,那么暂且也不必深究了。”
他看向沈乘安,“沈道友,这回我是奉守正之命特来寻你,路上幽原上洲的同道也是一同寻来,你是随许某回去,还是先留在此地?”
沈承安知道这次是真的要回去了,本来他还想借口受到了惊吓在灵关多待上几日来着,他咳了一声,道:“我随道友一同回返。”
他转头道:“廖师弟,你准备如何?”
廖凌稳定了一下心神,道:“师兄,我便先留在此处了,等到事情结束,我想在本土某个洲署之中谋一个职位。”
沈乘安有些意外,随即道:“这般也好。你非是玄府出身,与许多同道都无牵扯,若转洲署之职也是容易,”顿了下,又道:“你那不妨来幽原,那里我熟,我们师兄弟间也能有个照应。”
廖凌点了下头,并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师兄珍重。”
沈乘安也是还礼道:“师弟珍重。”
两人道别之后,许成通这里也是和万明道人别过,带着沈乘安上了法器飞舟,一同往回飞走。
飞舟飞遁迅,小半日后,便越过卫山山脉,来到了那一座宫庐附近,可此时却是发现,原本应该停留在此等候他们的王姓道人一行人却是不见影踪,好似提前离开了,而周围也没有任何斗战痕迹,看去也不似遇敌。
许成通扫了一眼,关照身边的弟子道:“问询一下,王道友他们在何处。”
那弟子问了下,面色有些古怪道:“老师,王道修说,他们正在幽原玄府,还有,他们问……我们是谁?”
许成通不由眯了下眼,他朝周围来回看了看,随即目光一顿,却是看见了在远处地面之上,有一团焦黑色的灰屑。
到他这个境界,只要加以留心,周围一草一木的变动都是能烙刻在心里,可他记得,自己离开之前,这里绝对是没有这团黑灰的。
他冷笑一声,道:“不管还认不认识我等,过往文书仍在,既然找到了人,我们就先送沈道友回去便是。”
众弟子都是称是。
此处荒陆本就距离幽原上洲不远,不过半天时日,就进入了洲域之内,在出示印信之后,一行人就往幽原玄府所在燕台过来。
待到了玄府之中,十分顺利见到了王姓修士,可是一如方才传言之时所言,对方却是完完全全不认识他们,也似是不记得他们来过。
且令许成通几个弟子心中惊疑的是,不止是王姓修士本人,就连玄府之中此前见过他们的其余修士,也一样不认得他们了。
许成通却是不动声色,也没有说太多,只是告知他们,人已是找回,在交托了文书之后,便就走了出来。
沈乘安趁着相送他们之际,有些忐忑的问道:“许道友,这事情……”
许成通道:“道友无需多问,幽原上洲也是玄尊镇守,你在此间,却不必担忧会出事,若是玄尊也拦不住,那你担心也是无用。”
沈乘安一想也是,揖礼道:“这次劳烦道友了。”
许成通还有一礼,正色道:“此是守正却是关照,道友要谢,也当谢守正才是。”又道:“沈道友留步吧,我们这就回转了。”
沈乘安道一声好,再是一礼,便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
许成通带着弟子离了玄府,回到了飞舟之上,有弟子问道:“老师,我们就这么走了么?”
许成通站着不动,撇了他一眼,道:“守正要我们寻人,我们已经寻到了,还要如何?”
那弟子却是显得有些纠结,“可是……”
许成通哼了一声,训斥道:“看来你们是没把为师的话记在心中,我早便告知过你等,事要做,但也要知晓自己的份量,有些事,就不必问的太清楚,似幽原上洲那位玄首,便就自始自终没有多问。”
那弟子一惊,道:“老师是说……”
许成通道:“身为玄首,自己治下修士忽然失去了一段记忆,这位又怎么会不知?既然连他都不问,那我们又何必多事呢?”他关照另一名弟子,“我且听着,我在此口述,你速将此间之事报知守正知晓。”
那弟子连忙应声称是。
张御正身一直在守正宫中修持,他很快收到了许成通弟子由训天道章送上来的呈告,只是待见提到的那可疑的焦屑时,眸光微微一闪,他道:“我知晓了,告诉许值司,这次做的不错,你们到此收手便好,不必再多追究了。”
交代过后,他思索片刻,就自座上站起身来,意念一转,下一刻,便是来到了自己所开辟的道场之中,随后向前一步,自道场之中走了出来,到了晦乱混沌之地中。
他看了眼四下,道:“霍道友可是在么?”
这一语落下,他若有所觉,却见霍衡正负袖站在那里,其浑身气机与那混沌之气似乎混若一体,其人道:“张道友,不知寻我何事?”
张御道:“我正在寻一位同门,此人名唤蒯荆,不知道友可是见过么?”
许成通见得的那焦黑之物,他是有印象的,每一次霍衡出现,在其站立之地都会留下这等东西,故他认为,此事当与其人有所牵扯。
霍衡坦承道:“蒯道友?不错,他如今投入混沌之道中,算得上是我之同道了,原来此人曾是张道友同门么?”他笑了笑,“只是蒯道友还有些许世间执念未除,会滞留于世上,道友若是见了,却也不用奇怪。”
张御寻到霍衡,也只为是求一个答案,霍衡从不会强求他人,唯有入其眼中才会得以接纳,看此情形,这当是蒯荆自家之选择。
从蒯荆过往行径来看,其对一切对是保持着警惕,那么投入大混沌中是极有可能的,因为转修混沌之道,那等若是从世间抽离了出去,世上绝大部分事物都无法威胁到其人了。
不过听霍衡之言,事情看去并未到此结束,蒯荆那执念说不定是会去寻其余人的,这事情他回去之后会再作处置。
霍衡这时道:“张道友,我观上宸天与天夏之间近来剑拔弩张,看来不久之后,彼辈当便忍不住动手了。”
张御淡声道:“怎么?霍道友欲插手进来么?”
霍衡笑了笑,道:“我对两家之战无甚兴趣。”他看向张御,认真言道:“不过张道友,你若是遇到难以脱身之碍难,我之承诺,仍旧作数。”
张御也是看向他,道:“霍道友,我有一问,那些进入混沌之道,并洗去了世之执念的修道人,他们还是他们自身么?”他微微抬首,目光盯去,“还是说,他们是与霍道友化作一人了?”
……
……
第两百一十二章 星烁黯渐消
张御问出这一句话后,霍衡身周围的气息忽然变得幽晦了起来,他声息微显深沉的一笑,道:“混沌大道非言语可表,这里道理恕我却无法与道友言说,不过……”
他看向张御,眼神幽深,“道友若能入得混沌大道之中,那么自便能知悉此中之玄妙。”
他这时又笑了笑,“道友也大可以放心,似那等肆意残害践踏他人之辈,哪怕天生资才不错,我也是不会收下的。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不遵守天夏规序,而是他们连力量都未获得就敢为所欲为,连本心都是收束不住,此等人又起配为我之同道?”
在这一番言语说话下来之后,他身影渐渐虚黯,似是融入到了那混沌晦乱之中,直至整个人都是不见,唯有一句话还在飘荡,“张道友,且记得我之言,若以碍难,可以唤我。”
张御见其离去,也不再留在此处,心意一转,便又回到了自己道场之内。站在大殿之内,透过廊柱他看向道宫之外的清空,心下也是思索起来。
霍衡的存在,应该是上面所允许的,这里到底到出于什么因由,他未至廷执之位,还无从知晓,但可以想见,此中所涉及的定然不是什么小事。
倒是霍衡所提到的蒯荆的执念,若不消除,那接下来一定还会徘徊在下界之中的。
混沌之道他不了解,但是与霍衡的交谈,还有他的推断,进入混到之道的人力量应是自大混沌而来,那就不是能简单消杀的,越去抑制,越是有可能促使其增强力量。
所幸执念这东西,只要顺其意念来,不用强迫之力,那化解起来其实不难,而且这执念这东西,也遵循一定的固有规律的。
从蒯荆执念之前的作为来看,某种意义上,仍可视作其本人。
譬如可以见到,那些在身居在洲内的同门,这位几乎不会去找,只会去找那些落单或者孤身在外的同门,而事实上,以其人现在背靠大混沌的能为,其实根本是不必要在意这些的。
若是这般,其人本身并无恶意,那便由其自行削减便好,他就不必多去插手了,免得再引出变数来。
思定过后,他便通过训天道章,向着玉京驻地送去出一个传语。
做完此事后,他意念一动,一只玉爵飘来,落在了身前不远处,却是准备开始化炼此中玄粮。
方才与霍衡对话之中,此人曾两次提到碍难。他判断这位不会做无意义的重复,肯定也是知悉或者察觉到了什么,这里定然有着不同一般的原因,只他如今能做得不多,与其去多想,那不如趁着两家还未开始斗战,抓紧时间修持,功行能提升多少是多少。
白真山中,聂昕盈正在拨动琴弦,琴声有如泉水击石,叮咚流淌而出,清澈润心,一曲弹毕,皓腕虚抬,空弦轻颤,余声悠悠,徊梁不去。
待心神退出,她这才向外问道:“什么事情?”
有一名女弟子自小步走了过来,万福一礼,双手一递,道:“阁主,守正驻地送来的传书。”
聂昕盈接了过来,待看过后,轻揉额头,吩咐道:“去把桃师兄请来。”
那弟子轻声应下。
过不多时,桃定符一身青色道袍,自外潇洒走入殿来,问道:“师妹有事寻我?”
聂昕盈将书信递,道:“张师弟送来的书信。是有关于蒯师兄他们的。此前说是不知所踪的沈师兄,也是寻到了。”
桃定符把书信拿来一看,观罢之后,诧异道:“还有这等事?”
聂昕盈忽然笑了起来,她道:“沈师兄还有廖师兄他们两个,他们一个懒散,一个不爱修道,这次可是被蒯师兄折腾的够呛。”
桃定符想到两个人的样子,也是失笑,随即他叹道:“只是没想到,蒯师兄竟走上了那一条非人之道。”
聂昕盈看着廊台之外,那里正有一群燕子飞过,她道:“人各有志,这许就是蒯师兄所追寻的路。”
桃定符点头,道:“是此理。”他又道:“只若是蒯师兄的执念,那说不定他每个人都会找,也有可能来我们。”
聂昕盈眼眸一转,道:“师兄是想消除蒯师兄的执念?照我说,蒯师兄的执念留着挺好,他似是想推动我们每个人修行,有这么一个人愿意为我助长功行,那小妹却是求之不得呢。”
桃定符道:“师妹求之不得,可蒯师兄却未必会来寻师妹,看张师弟所述,蒯师兄在离开沈师弟他们后,又去找一人,我们之中,除了沈师兄和廖师兄不太喜欢修道,还有谁是如此?”
聂昕盈道:“落单之人也可能被蒯师兄找到,至于有哪些人不在玄府之中修道的……”她一抬头,道:“梅师妹?”
桃定符道:“有可能,不如通传一声。”
聂昕盈摇头道:“梅师妹身边并无玄修,上次之事便通传不易,蒯师兄说不定此刻已经找上梅师妹了。”
桃定符一想,道:“既然如此,我近来无事,便往那处走一趟吧。”
聂昕盈道:“也好,那小妹修书一封,让一位玄修道友与师兄一起去,至少也能用训天道章加以通传。”
桃定符没有推辞,道:“那就劳烦师妹了。”
聂昕盈此时轻轻一拨弦,发出一声激越弦音,她道:“师兄若是见到蒯师兄,可试着邀他来我处,小妹以前觉得他不好相处,可现在却正要向他好好讨教一番。”
桃定符笑了下,道:“我若见到蒯师兄,会把话带到的。”
上宸天,兰原。
风道人在又讲了一条的学问后,任由那些学生散去了,站了起来,对着不远处的浑空道人一礼,道:“劳烦道友等候了。”
浑空道人走了过来,道:“道友可是知晓么,我方才来此之时,灵都上尊曾示意我,将这些生灵都是除灭。
风道人心下一动,要是对方真要如此做,根本不必和他打招呼,他马上明白过来,对方这是在借此暗示他,他试着问道:“可还能讨个情面么?”
浑空道人淡淡道:“既然道友看重这些生灵,那我给道友一个脸面,便先不对这些生灵动手了,但再过几日怕就不好说了。”
风道人对他一礼,道:“多谢道友了。”
浑空道人转过身,看着天边青空,道:“天色不早了,道友还是早些回去为妙。”
风道人点了点头,道:“有两个学生今日未来,风某答应为他们补上一课,风某并不贪求什么,只是希望有始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