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九章 见诸行己道
妙皓道宫之内,钟唯吾、崇昭、长孙迁这三人正一同祭炼法符,这是在为对抗上宸天和寰阳派做准备。
有角空星在外,双方天机都是难算,但能成为玄尊,乃至玄廷廷执,他们的手段可不仅仅是在于推算上,在神通变化之上也是远胜寻常同辈。
这时外面有一只飞鸟自外飞入进来,站在殿内金铜悬架之上,发出了几声节奏明快的鸣叫之声。
钟唯吾动作微动,露出注意之色。
崇昭道:“钟廷执可是有事?”
钟唯吾道:“不是什么大事,方才张守正被陈廷执请去了。”
崇昭有些意外,道:“被陈廷执请去了,这个时候……”他沉声道:“陈廷执可是极少主动会见同道的,钟廷执以为,这会不会是为了那廷执之位?如今可还是有一个廷执之位空悬未决。”
钟唯吾想了想,道:“以张守正的所立下的功绩,若是他能存身到战后,那么是有可能成为廷执的,可现在谈此事,是否太早了?”
崇昭道:“提前下注,也未不可。”
钟唯吾略作思量,摇头道:“不然,需知陈廷执为了避嫌,可是连训天道章都不入,要是真要为廷执之位私下串联,首执知道了,又会作何想?钟某以为,陈廷执对张守正示好是可能的,可那至多只是限于前辈对后辈之关切上。”
一直不曾开口的长孙迁这时忽然出声道:“有理。”
钟唯吾看向他,道:“长孙廷执有何见解?”
长孙迁淡淡道:“陈廷执寻到张守正,或许不是为了其他太过复杂之事,而单纯只是为了论道。”
“论道?”
钟、崇两人相互看了看。
崇昭言道:“陈廷执乃是摘取了虚实相生功果的修道人,张守正又如何与他论道?”
钟唯吾却是露出了思索之色。
长孙迁道:“现在张守正不能,可以张守正如今所表露出来的资才来看,他也是很有可能摘取此等功果的,若眼下稍作提携,那与陈廷执而言,未来就是可以论道之同道了。”
崇昭质疑道:“张守正能取寄虚功果已是让人惊讶,虚实相生之功果又哪可能如此快取得?”
长孙迁淡淡道:“他是玄修,他有玄粮。”
崇昭顿时无言。
这两条理由还真是充足,他无可反驳。
钟唯吾道:“岑传、玉航此前也都意在廷执之位,不过观张守正如今所立功绩,只要他自身不失,那么空位非他莫属。”
崇昭沉声道:“若是如此,那玄法便真能在天夏站稳了。”
钟唯吾道:“这些还是放在以后再思量吧?大敌在前?不可本末倒置。”
崇昭、长孙迁也未再多言,他们能做到廷执?自是知道何为轻何为重?有些事现在去深究,非但不合时宜?也是违逆大势,实不可取。
张御从云海观台离开后?便是回到了守正宫内?坐定下来后,他拿过陈廷执赠给的玉简,意识转入其中,将里面内容一字字逐个观读。
陈廷执以往乃是真修?后来才是转取了浑章?可只看论述,可见这位对于浑章乃至于玄章修持都是有着极高认知的,所言所语都是落在了关节之上。
此中最重要的部分,便是关于虚实相生功果的记载了。
对于这些,玄廷道书也是有过较为详细的阐述的?但是难得是,陈廷执是以一个浑修的身份来书录这些的。
陈廷执在转修浑章之前就已摘取虚实相生功果了?可在转修浑章后,他又专门写了一篇若以玄法求此法该是如何走的论述?里面还引用了许多不见载录的同道之论。
张御将此全部看下了,颇有收获。
要摘取虚实相生之功果?不止在于寄托神气足满?还在于需破开自身之执妄。
这个执妄是非常难过的一关。每一个人都有自身之执念?修道人也不例外,可说攀升至上层的修道人都有一颗向道之心,成就不朽不坏,万古超脱之功果才是他们所期望的,可要没有了这份执着,那就没有了上进之心了。
那些道书没有说如何杀却执妄,不存在文字记载,只是有许多修士在试图上进之前的猜测,这里有忘情之说,有斩仁之说,有蔽心之说,种种不一而足。
可是杀执妄本身就是一种执,你要强行去杀,原来的执是杀去了,可又有新的执念生出了。
但你若什么都不去做,真的完全无有执着,那么也就无从摘取更高功果了。故而这里有很多修道人提议无为而为,认为只需乘功久修,那么等功行到了,自就水到渠成了,反正修道人有着悠长寿数,有的是时间去参悟苦磨。
而陈廷执在这里则提出了另一个说法,也是站在玄修角度上的论述。他认为不必去管什么破执杀妄之类的东西,大可以借由大混沌之助来跨过此关。
当然不是他光说这么一句,还给了一套看去行之可行的论述参持之法。这里面还提到,若是一个修道人根基不足,那么大混沌之侵染可以补足根基,但是修道人就需受此承负。
可若是修道人自身根基固足,能够守持本心,那不但可以借用大混沌之力,甚至还可以不受其染。
只是陈廷执也在这里明确说明了,这乃是他个人感悟推演,他自身是在转修浑章之前便就跨过此关了,所以并没有尝试过这一步,且还奉劝后辈,不要对自己估计过高,往往你以为根基固足,可实际上仍是有自己所难发现的缺陷的。
张御思索了一下,现在天夏之中,浑章玄尊不在少数,但似乎除陈廷执之外,还没有其余浑章玄尊摘取这等功果。
是单纯积累不够,还是不知道这等方法?亦或是知道此法但出于谨慎却没有如此做。
他推断很可能出于最后一种原因。
如今大部分浑章修士都是从真修转成的,虽然修道途中借用了大混沌,可以往对心性的磨练足够,对于大混沌也是抱有一定的警惕的。且说实话,身在上层,他们有着几是无尽的寿数去慢慢参悟,完全不必急着去走这一步。
只是,他又该如何走?
因为他是玄修,而且还是开道之人,若他以浑章摘取功果,那后人到此,恐怕都将选择浑章为上进之路,那么单纯的玄章修道人到此也就不存在了,他倒不是对玄章有执念,而是认为玄法不该只有浑章这一条路。
他想了想,现在自己神气还未寄托足满,唯有只有一边修持,一边感悟,再一边寻觅道路了。
随着他把所有论述看完,正待收起玉简,却发现在末尾还有一句话,他着意上去,发现这非是涉及功法修持之言,而只是一句留语,待看过之后,心中不由一动,而这个时候,此句留语也就缓缓消失了。
他眸光微闪,思量片刻之后,便将玉简收起,收摄心神,入定修持去了。
外层虚空之中,施呈、龙淮二人正乘渡飞舟搜寻上宸天附从天域。
龙淮这次算是戴罪立功,而施呈因是玄修士,能够利用训天道章随时传递消息。所以二人这次被安排在了一处。
不过龙淮嫌弃施呈功行低微,斗战起来恐会拖自身后腿,而施呈则觉得龙淮一个罪人神气什么?所以两人常常会互讽几句。
正行途之时,飞舟之内忽然光芒一黯,两人抬头一看,见是冰冷滑腻的肢体和细小的眼目代替了舱壁,各种污秽之气也是在飞舟之内弥散着。
龙淮冷笑一声,道:“又来了。”
自入虚空以来,不断有邪神过来袭扰他们,但是他们一旦作出反击,便立刻避去,而他们不好追袭。
茫茫虚空对于这些邪神来说等若大海汪洋,此辈往深处一躲,那便可藏匿无踪,而他们出来是为了搜寻上宸天所在的,要是去追赶,那就是遂了上宸天之意了,而便是多杀了几个邪神又没用处。
他此刻自口中发出一声龙吟之声,眼前所展现的景象便层层破碎,舱室之内又重新变回了原来之模样。
施呈这时忽然道:“龙道友,你且看那里。”
龙淮转头过去一看,却见一处空域出现在了远处,他精神一振,随即略带取笑之意道:“不想施道友一个玄修,倒也感应灵锐。”
施呈则是回道:“我玄法之威能,想来龙道友当是深入体悟过的。”
龙淮哼了一声。
似如过去一般,两人互相讥讽,可一旦论及玄修之事,龙淮多是会主动收口。
没有其他原因,就是因为他被张御制住,后被戴恭瀚拿下,偏偏两人都是玄法修道人。
其实这个还好说,不算当日出现的浑空等人的分身,他可以将此事推到张御、戴恭瀚两个人欺他一个,他太过大意的原因。
可后来他在镇狱被张御差点杀死,全靠镇狱护持才得以脱身,这便没脸拿出来说了。
他岔开话题,道:“且入此空域之内查看一番吧。”
他把飞舟一催,化虹光一道,就冲入了这一片天域之内,可就在冲入进去的一瞬间,龙淮却是神情一变,道:“不对!”
……
……
第两百九十章 摆阵设网罗
龙淮方入此间,就觉得周围的气机不对劲。
之前他们也不是没有寻到过上宸天的空域,但多是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片无人地界,气息不说死气沉沉,也是空荡虚无。
可是这里方才一进来,就感觉周围充斥着一股沉滞压抑的气息。
他也是警醒之人,在觉有不妥的同时便立刻拨转舟首,试图从这里先退出去,可是明明往外遁返,却发现居然找不到方才进来的门户了。
他皱眉道:“法阵?”
他看了看四下,谨慎言道:“施道友,看来我们落入一个陷阱之中了。”
施呈试着默默沟通了一下元都玄图,他却神情微微一凝,沉声道:“龙道友,元都玄图无法接应我等。”
龙淮神情微变,他十分肯定道:“这应该是有青灵天枝的搅扰了。”
他抬首往四处观望,旋即冷笑一声,道:“上宸摆的好大阵仗,看来他们想对付的,不止我们二人。”
施呈道:“龙道友,施某方才进来之时,便已是向玄廷传报发现这处空域之事,不过此刻却是无法得有回应,想来也是被那镇道之宝遮掩了。”
龙淮凝声道:“既然退不出去,那就索性往前探看一番,且看上宸天到底弄得什么古怪。”
他一催飞舟,继续往前行进,只是行渡许久,眼前除了一片片漂浮云雾,便就什么都未有了,而走得久了,就感觉连那些云雾都像是在不停的重复出现,给人以一种烦恶之感。
两人都是修道人,通常不会受外物所扰,但这个时候生出这等感觉,哪还不知是受了阵气侵染?
两人立刻各施手段,用以镇定心神。
可似乎是不让他们安定,就在这等时候,忽然见上方有一片青气光影张开,其弥漫四布,无远弗届,缓缓往下沉降,像是天倾而来。
而下方则是有一片赤色之气浮现,望之猩红刺目,若海若洋,此刻似涨潮般正向上徐徐抬升,飞舟位于其中,望去如渺小之虫蚁将被浩荡海天一同并压。
龙道人呵了一声,他拿一法诀,而后一挥袖,霎时有一道金色虹霓飞出,化为一道道虹圈,将整个飞舟都是罩住。
此时他还不忘顺带说了句,“上次我与张守正、戴廷执两人对战,身上半件法器也未携带,这才被山河圈拿住的。”
这话乍一听,好像是他当时遭受两人围攻,而两人又欺他没有携带法器,还用上乘法器来压他,故他才是失败。
施呈却是了解这段因果的,他一边拿捏法诀,给法舟渡入心光,激引上面守御符箓,一边言道:“是啊,那时戴廷执被浑空老祖咒法制住,张守正方才成就玄尊,一语喝出,龙道友便随之被拿,关入镇狱,龙道友对后辈也未实在太过谦让了。”
龙淮眼皮微跳,这话稍微狠了些,堵得他心中气郁,暗道:“这施呈言辞倒是犀利,几可赶上甘柏了,甘柏倒是跑得快,也不知现在在哪里逍遥,偏我被关进了镇狱,现在又被困在了此间。”
两人虽然互讽,但也并没有耽搁眼前之事,法力心光相互配合,却是维护得此间不失。
但两人也知道,这法阵籍借天地之力催御,这样下去可坚持不了多久,凭他们自己之能多半是出不去的,只能指望玄廷来援了。
上宸天,擎空天原。赢冲正坐守殿中,这时他忽然有所感,伸手一拿,将一截天枝拿至手中,可另一端却无限延伸,直入云深之处,此端本来轻灵,可此刻却是沉重无比,可见那里隐隐立有一处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