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杀神气之后,他眸中神光闪烁,对着这晶玉再时看了一会儿,却是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这东西尽管是造物,可是无论什么何物,力量到了一定层次后是殊途同归的,在这上面,看到了与那长卷相类似的手法,这说明炼造那长卷之人和打造这造物之人即便不是同一个人,但也一定是有着某种牵扯的。
自看过昊族过去的记载后,他就一直怀疑,昊族的崛起,是背后有一股幕后力量在推动着的,现在隐隐约约察看到了一点端倪了。
其实这股力量无论存不存在,那都是昊族自己之事,他本来是不在意的,他所想确认的是,这会否是“上我”的布置,无论何事,只要牵扯到上我,那么就要认真对待了。
这枚金色晶石如今没了载体,也就没办法回到世间了,他可容后再来处置此物,眼前之事,是先将阳都攻破,推熹王登上皇位,如此就能知晓昊族真正的隐秘了。
一念转过,他气意收敛之间,已是从此中退了出来,他对着熹王道:“此人已是诛灭,不会再是出现,熹王可以继续进军了。”
熹王手中杖鞭不觉重重一挥,兴奋之色溢于言表。这不止是除却了一个大敌之故,还在于阳都少了一个重要的屏护力量,这还可能是阳都眼前最为重要的筹码。无此阻碍的话,阳都只是靠着一些昊神,又岂能阻住他的大军?
他立刻关照身边的造物炼士道:“传令各军,从此刻开始,全力进攻!”
造物炼士沉声领谕,立刻下去传达王命。
熹王这时似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冷,走过几步,回到了王座之上,坐定之后,对着那参议道:“方才是朱野横要见孤?”
那参议意识到了什么,战战兢兢道:“是。”
熹王拿杖鞭拍了拍膝盖,似是漫不经心道:“那就让他过来一趟好了。
那参议低头道:“是。”
熹王想了想,把近来负责事机的另一名宋参议喊了过来,吩咐了几句,其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半晌才是转回。
此刻下面人来报,言称朱武护已到,他便道:“叫他上来吧。”
过了一会儿,朱野横来到了王厅之上,对着熹王一礼,道:“下臣朱野横,见过殿下。”
熹王没有说话,只是拿着杖鞭有节奏的挥动着。
朱野横也是站在那里,维持着执礼的姿势。
许久之后,熹王才是开口道:“我将你的继任者之名夺去,你恨不恨孤?”
朱野横抬起头,他缓缓收敛仪姿,站直身体,道:“自然是恨的,殿下屡次给下臣希望,可却又屡次夺去。又怎叫下臣不心生怨怼呢?”
熹王道:“所以你方才来寻我,就是故意给来人指引方向,好陷我于死地么?”
朱野横坦然言道:“不过是赌一把罢了,我如今与殿下血缘最近的宗亲,只要殿下不在了,哪怕没有名义,我依旧可以获得许多人支持。比那个长老团所封宗子朱辨业更有资格继承殿下你的权势与大业。”
熹王呵了一声,道:“你倒是坦承。”
朱野横面色平静道:“不坦承又如何?殿下也不会信我辩解之言。”
熹王道:“你不会突发奇想做此事,既然如此做了,那也该是有安排的,说吧,把与你有牵扯的都人说出来,孤还可以酌情免你之罪。”
朱野横仰头看了看他,道:“殿下以为自己赢定了么?”
熹王目光落下,道:“长老团屏护已去,外围守御之力十去其九,他们已是坚持不了许久了,嗯,”他拿杖鞭对下指了指,“你这么说,是你手中还有什么东西能够翻盘?拿出来!拿出来让孤看看。”
他见朱野横站着不动,也不说话,便微露冷哂,又往后靠去,“要尽快,再晚一点,孤可没有那个耐心等下去。”
朱野横缓缓道:“此前曾经人寻过我,要我把一件东西带给殿下。”
熹王目光凌厉了几分,透出了几分杀机,他道:“料到了。”旋又露出轻蔑之色,“不过又是故技重施,他们以为成功了一次,我会没有防备么?”
不用朱野横再言,他也知道,定然是有人要求将加强咒力之物带给他,好让军众失去主帅。
但是被侵害过一次之后,他也是做好了防范了,飞舟之内是有灵性阻隔的,上了飞舟,任何东西都带不上来的。
朱野横道:“下臣的确带不来任何多余的东西,但那东西……”他抬起头,“如果那是臣下自己呢?”
熹王坐在那里,不为所动。
旁侧宋参议则是开口道:“武护不会以为王舟守御如此单薄吧?武护便是自己成了那咒器,以为王舟会查验不出来么?”
朱野横不去理他,而是看着熹王道:“殿下此前曾用宗亲来分担咒力,那当也是知道,通过血脉也能增强咒力,与殿下血脉最相近的乃是下臣,我若愿意,那便可以成为那血咒,用此来咒杀殿下!”
他直视上方,“诚然,殿下或许有办法避过,但是大军哪怕片刻无首,想必也会殿下谋划带来麻烦吧?”
他昂首挺胸,一指外间,“就如此刻,殿下即将要攻入阳都了,胜利近在眼前,若是这个时候殿下忽然身染重疾,势必动摇军心,可能攻伐就此功亏一篑,想必这也不是殿下愿意看到的吧?”
熹王道:“你既然来了,那就是来讲条件了,那么也不用藏着了,一并说出来吧。”
朱野横道:“我所求不多,恢复宗子名誉,并公告全军。”
熹王冷然道:“我能立你,那也撤了你。”
朱野横道:“那也是以后了,大军征伐在外,想必殿下不会这么言而无信。况且要破解血脉之咒,相信殿下也没有那么快,下臣也总有几分保命本事的。”
熹王拿杖鞭拍了拍手心,转头言道:“宋参议,你说呢,我该不该答应他?”
宋参议一躬身,道:“殿下,属下以为不该答应。并非属下不忧虑殿下贵体,而是因为即便答应了他,结果是也一样。我听说朱武护上周第十三子出生了,朱武护若是成了宗子,他大可舍弃自己性命,立刻动用血咒,与殿下来一个同归于尽!而做到此事后,他能让自家子嗣继承自己之位,那从继理而言,也是名正言顺了。”
说着,他转而看向朱野横,“说不定在朱武护来到王舟之前,就已经做好这番安排了。”
熹王再是看向朱野横,道:“你听到了么?你是这么打算的么?”
朱野横面不改色,再一抬首,道:“殿下是拒绝下臣了?”
熹王拿起杖鞭,对着他摆了摆,道:“孤,从不受人威胁。”
朱野横点了点头,就在此刻,他苍白的脸颊之上浮现出一片赤色,“殿下小心!”宋参议赶忙疾步上来,双手大张,用自己的肥胖身躯拦阻在了王座之前。
轰地一声,朱野横在原地爆炸成了一团血雾,一股浓浊的血腥味弥漫大厅。
熹王一皱眉,他感觉在这一瞬间,自己似乎背负一个沉重负担,呼吸也是艰涩了几分,他哼了一声,看向站在晶壁之前观望外间景物的张御,道:“陶先生,我这具身躯还能支撑多久?”
张御淡声道:“若有上乘丹丸补益,最长可得半载。”
熹王目中闪过一道精光,道:“足够了。”他站了起来,“如今障阻除尽,一月之内,我必拿下阳都!”
……
……
第一百七十章 折光入中域
阳都城内,朱什坐于案后,隔着晶壁遥望夜空之下对面熹王军众那遮天蔽日的灵性屏障,自王咄冲入那军阵之中后,已然许久不见动静了。
身旁的亲信参议道:“元授勿虑,王治道得了那至善之甲,乃是不死之身,无人可以拿他,此行一定是会成功的,想来是对面的熹王守御森严,他一时无法得手。”
朱什却没有因这番劝慰而心情放松,执掌权柄多年,他早是能用冷静态度去看待一切利弊了,他心中暗道:“却也不知六派那里的安排如何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他做了他所能做的,剩下唯有交给天意了。
这时他忽觉一阵口干舌燥,便拿案上茶盏,但还未饮下,忽见对面星光点点,霎时满耀天地,下一刻,他觉得整个城域震动了起来,座下座椅如在海浪之上晃动,案上的摆设都是因此而跳动,随之一同到来的,就是震天动地舰炮轰鸣声。
他依旧保持着冷静,只是道:“看来王治道是失败了。”
亲信参议一惊,道:“会不会是熹王恼羞成怒,或者掩盖之举?”
朱什摇头道:“不会,动用全军,唯有熹王亲自下谕,别人没这个权柄。”他关照道:“唤诸位长老议事。”
参议一凛,连忙下去安排。
片刻之后,案台两边有一面面晶壁从金石地面之上升起,长老团诸长老的身影也是陆续浮现在了此中。
朱什开口道:“诸位长老,王治道此去攻袭熹王,至今下落不明,我疑他已是陷落阵中,如今我阳都之局已是危如累卵。”
诸长老都是心下一惊,待详细问过后,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情。此时有人忍不住问道:“六派呢?烈王呢?他们在干什么?阳都陷落,他们又能独善其身?”
有人冷笑道:“烈王受诸派所制,怕也是无能为力,而要六派舍下性命为我昊族拼杀,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朱什沉声道:“我等先要做好阳都陷落的准备了。”
他这一语落下,场中氛围顿时变得沉闷压抑起来,许久,一名长老才是道:“元授,事情真到此一步了么?”
朱什道:“王治道的本事不用我多说,诸位看在眼里,王治道若失陷,那不止是他自己之事,说明熹王那里还有能与对抗的人或物,试问有这样的倚仗,阳都如今拿什么去抵挡?”他叹了一声,“除非熹王军自崩,否则阳都陷落,已是不可避免了。”
他左首处那名长老出声道:“元授的忧虑不无道理啊,阳都是我们根本,若是没了阳都,我们都会失去所有,故我们是不能离开的。”
只是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又话锋一转,“不过诸位长老哪怕不为自己考虑,也需为子嗣亲族打算一二吧?我建言可安排他们先行离开,我们才好没有后顾之忧……”
这话赢得了在座众长老的赞同,还有人提议道:“我们不能都是落在这里,当有人去到外间主持大局,便是阳都不在,也能在外继续抵抗熹王。”
朱什看向左首那位长老,道:“此事那就由辅授你来做了,除了你,无人可承担起此事。”
那辅授长老则是肃然应下。
对此也没有人反对,因为除了朱什外,的确也只有这位在阳都沦陷后有能力,有威望来做此事。
有长老不甘心道:“元授,那至善造物还未完成,要是熹王得了去,那岂不是便宜了熹王?我们是否要……”
有人语声阴冷言道:“不若直接毁了,我等得不到,也不能让熹王得了去!”
朱什沉声道:“至善造物涉及到我昊族千秋万载之基业,乃是压制修道宗派的关键之物,凝聚了不知多少代人的心血,这本来也非我等之私物,我等与熹王之斗乃是昊族内争,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置昊族至上利益于不顾,现在此物未能完成,熹王若拿去,也是一样是要继续此事的,还是保留在那为好。”
辅授长老道:“元授此言我亦赞同,我等输给熹王,那即是熹王更适合我等主持大局,我们可以退下,但是昊族不能倒。”
又有长老道:“前些时日不是说,六派找到了加深熹王身上咒力的办法了么?”
朱什缓缓道:“能不能做到,这几天就知道了。若不是我等所期望的结果,那位诸位长老,阳都城域上下当是做好最坏之打算了。”
辅授长老看向上座道:“元授,依我之见,此事不必等,城中还囚押着一个常生派的上修,我们不妨让他推算一下结果。”
这等推算机运命理之事,诸长老本来一向是抗拒的,要是修道宗派事事能算准?又岂会被他们驱赶到边缘地带乃至天外去?
但是眼前熹王兵临城下,阳都随时可能殒命,那还不如求其指一条明路,说不定还能死中求活。而若是以宽放其人为代价,相信应该是能得到明晰答案的。
朱什点头同意道:“那就问上一问吧。”
与此同时,熹王这一边,自下谕之后,便催促大军日夜轮番进攻,并且他还下达谕令,从后方不断从调用更多军舟上来。这是他不想再有任何反复,而是要趁此趁此时机一举把长老团覆灭在阳都。
至于烈王那里,他现在根本不惧。如今想要与他军众对抗,那非要在上层力量上压倒他不可,烈王背后的六派若是这时候敢出来,他就敢于与之打一场决战。
而为了确保不受咒力的影响,他吞吃了耿道人特意为他调制的丹丸,并且用了符箓镇压自己生机,这般只要不是紧急消息传来,他便会自行陷入沉眠之中,如此可以坚持更长时间。
为了防备万一,又将一具打造好的造物之躯移到了王舟之上,假若有变,那么随时可以更换。
张御在王舟之上看着那些轮批进攻的飞舟,这些军众虽然缺乏真正的上层力量,但同样,没有上层力量的修道宗派也很能挡住,有朝一日,天夏的造物不定也能达到这等地步。
而天夏修道人当是指道在先,理应要走得更快更远,若是做不到,那就免不了会被替代,哪怕那不是造物,也会有别的物事出现的。
师延辛这时走到他身边,看着即将陷落的阳都,道:“道友,六派此刻不知在作何想?”
张御道:“此辈除非有奋身一搏之心,那么或还可能有一丝机会助得阳都守御下来。”
但这个可能在他看来几乎不存在。要是六派有此决心,那么早前攻击光都时,就不会在被他击退一次就匆匆忙忙退去了。最多只是再次袭扰下光都,试着挽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