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浑道章

玄浑道节 第10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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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不同了。张御求全道法,风廷执则成了玄章玄修之中第二个寄托神气之人,玄法的特点就是一个人突破,后面之人都有可能突破,故在可预见的将来,玄法势必迎头赶上,崛起之时已是难以阻止。
更让一些真修担忧的是,玄廷只要是延续下去,那么身为次执的张御,未来都有极大可能成为首执,其之意愿将极大影响天夏的走向,那么他又会如何对待真法?
在座诸人,可是绝大多数是从真修转入浑章之中的,就算现在算是玄修,可过往的痕迹不是说洗就能洗去的,一些人仍旧是沿用真修的理念和修道方法,哪怕经历了今次论道,也不是立刻能做出改变的。
故这看似只是一个势力消长的问题,可同时也涉及到了道法上的问题,与个人修行也是息息相关的。
张御看了看光幕之上诸多名印,又看向那道人,道:“世人为何要习道法?”
那道人想了想,道:“自是为了超脱,为了自在逍遥。”
张御道:“古夏、神夏之时,此念确为主流,修道人求个人之大自在,求不受拘束,方是修道人本意;然则天地在变,道法在变,道念亦在变,如今到了我天夏,便不是如此了。
诸位,人人都是从世间中来,莫非超脱出去,完得自我,便可舍世不顾了么?诸位得道之后,哪怕得了逍遥,可究其根由,依旧是来源于世,则亦当还报于世间,还报于人。
且不谈道理,光以道法来论,纵然舍世而去,仍有一线承负在身,只是有些同道自以为已然成仙了道,可却天机蒙蔽,不见于此。”
天夏的每一个修道人都是从世间而来,就算自小出世修行,可依旧是受父母精血而生,而父母又是何来?乃自人世中来。溯源回上,经由万万世衍化,再依托于人世而成,至少绝大多数人是如此。
而一修道人之所得,看似是一世之所得,可其实承继了万世之遗泽,故而一世不足以斩。
就算你个人纯然无垢,天生不染,可是你入道修行之道法,与你交流道法的同道及师长,也不是凭空生出,每一个人都与世间有所纠缠。你能超脱,亦当助同道师长超脱,继而助世间之人超脱。如此既还承负,又彰道法。
那道人这时又问了一句,道:“那敢问廷执,难道不是越是纠缠,承负越大么?”
张御道:“那是视世之生灵为枷锁包袱了,然则世间如水,越得聚敛,越能承托我修道人,道途也越是繁盛。
修道在于互相扶持,自古至今,传法不绝,修道人数目代代增广,方才造就了如今道法之兴盛。
众位先辈最早结以宗派,初时还好,人皆有所去处,有道可辩,后来渐趋内收,敝帚自珍,视彼此如陌路,更为私利兴杀伐。直至天夏打散诸宗,合流众道,分驻玄府,故眼前之盛,远迈过往。
故欲要兴盛道法,唯在上下通达,使人皆可用道。且不说你我,便是诸位执摄,上境大能,身在世外,依然着意于下,莫非还不够证此道理么?”
众人听了他所言,不觉思索起来。
焦尧借着一名玄修弟子之助,也是把这些听在耳中,这时又借那弟子语发感慨道:“张廷执这话说的是,老龙寿岁长一些,以往修道,见得不知多少人为求一言真传,经受了诸多磨砺。
我辈修行动辄数千上万载,然而多数时候却是枯坐修持,不过是苦磨岁寿,偶然有一所得,视若珍宝,不肯轻易示人。
这还算是过了门关的,更多时候则是强求法门而不得,最后身化枯骨,诚为遗憾。
而至如今,法门就在那里,不必自己去求,不说天资出众之人,就算寻常之士,运气好些,数百上千年则可有所成就,未来亦是可期,而这皆是我天夏道法昌盛之故。”
众人听到这里,也是点首赞同,因为在座不少人都是亲身经历过那段过去的。
张御道:“而今言及真法玄法之分,可造物之道又何尝不是求道之法?土著神人亦有去到上层之人。
在我观来,此皆是大道之法,无分彼此,相互或可为竞逐,然则妄言一家兴则一家灭,此仍是过去旧时道念之遗毒,器局稍显狭隘了。”
他这时看向诸人名印,目光似乎望到了每一个人的身上,口中道:“如今我天夏不当执着一条道路,大道万万千千,皆为变通,若人人皆可寻得适应己身之道,那方才是天人之道,是我天夏之道!
诸位,元夏演化万世,覆灭万世,要筑永世不变之理,可世上诸物无不变动,我敬佩元夏先人敢于违天之意,倒转乾坤,自行造化,然则其却使上下不得畅通,诸维不得运转,万万世世,永致唯一,从此道无可寻,人不得超脱,譬若僵死之躯,腐烂之水,朽不可闻。试问此道我又安能求之?”
那道人言道:“天有其维,地有其限,若是人人得可得道,又岂有道存呢?”
诸人寻思片刻,也委实不知那时又会是何等光景。
张御道:“过往之人又岂知今日之境况?我辈皆为求道之人,而道无止境,谁也不知此后是何变化,或许到了那时,又需另一番道理了。
我辈不奢求眼下尽通大道之妙,我等如今能做的,不过是延续传承,使我辈及后来人能有更多应对之法罢了。”
诸玄尊听罢他这一番言语,也都是点首不已,皆于训天道章之中对他郑重打一个稽首。
而那出声道人也是一个稽首之后,默默退了回去。
而下来诸人继续论道,不过道理一旦说通,那就又是一番格局了。
诸玄尊在道章之中一连论讨了三日,实则众人道行深湛,俱是以意念相传,许多繁复之语往往只在一瞬之间便得明了,所以交流的东西远远比想象中还要多。
三日之后,听得道章之中有悠悠钟磬声响传出,诸人对着张御、还晁、风二人各是一个稽首,便即告退,光幕之上名印也是一个个消退下去。
晁廷执对张御道:“既然诸人皆退,那晁某也便走了。”
张御道:“此番多谢晁廷执了。”
晁廷执道:“谢我做什么,不嫌我得罪人便好,何况晁某亦不是无有所获,张廷执,此月廷议之上再论了,告辞。”说完之后,他便退去了。
他走之后,风道人传意过来,道:“张道友,你方才那番言语,却是胜过十次论道。”
张御道:“那是因为我道行比他们高,故是他们认为我说得话有道理,可若是有人迈过我去,境界在我之上,并说出另一番道理,他们亦会信服。但这正是修道人之固思,眼下难以祛除。
故是我辈所要做的,那便时时刻刻引道在先,说话方才有底气,若是自身不振,那又凭何去说服别人呢?”
平常来说,道理是道理,言语是言语,可是到了修道人这里,境界高的,其所说言语自然就变得有道理了。
风道人觉得是如此,以前莫非就没人能说出这番道理么?只是道行不够,说了也没人听罢了。
他感慨了下,又道:“方才有一位后辈寻我,说是亦想在训天道章之中开一场论道之会,还说玄尊可论,为何弟子不可论?”
张御考虑了一下,虽然诸弟子平日都在训天道章中谈论道法,可那十分散碎,都是各说各的,要是能聚合一谈,也是好事,他道:“可由各玄府牵首做此事,此事我等还需在月中玄廷之上说一声。”
风道人道:“该是如此。”
两人又说了几句,就结束了交谈。
张御收回了意念,伸手一指,光气之中有一卷道册生成,却是将方才诸人之言语都是载录了下来,随后他把书卷打开,亲笔写了一番注疏,又唤来明周道人收妥,准备留给后人观摩。
做好此事后,他目观内外,见暂时变动,就入至定中。
忽忽数日过去,云海之中钟磬声响,恰是廷议之时,于是起身迈入光气长河之中。
近日廷议都是商议对阵元夏之筹备,这事诸人早已做得稳妥,只是例行交流,故未有多久,他又是长河之上归返。
而这个时候,心中忽有所感,却是金郅行那里有意念传来,他道:“金值司,可是有什么消息么?”
金郅行有些沉肃声音传至道:“廷执,元夏已然动了。”
……
……
第一百六十四章 裂穹驻坚壁
金郅行发现元夏近来的调整已是接近了尾声,近乎没有动静了。但是这分明就是即将发动征战的前兆。
故是他这一有所察觉,便毫不迟疑向张御这边发出了警讯。
张御听了他的禀告,也是认可他的判断。虽然元夏有可能做战略上的遮掩,但是大规模调动人手,只要一逼近天夏,就会传来感应,是没法瞒过人的,做这等事也是多此一举,应当确实是元夏准备动手了。
他看向时晷,那是大玄历四百零六年七月二十三日。如今距离元夏上次进攻已是有小半年过去。
差不多用半年时间来调整,这一次攻势当不简单,前两回怕是根本无法与之比拟。
他交代了金郅行几句,结束了交言,随后出了道宫,往清穹之舟深处而来。待当面见了陈首执,就见此事告于他知晓。
陈首执沉声道:“天夏已经做好此辈到来的准备,各类战策也是议讨过了,任凭他何时到来,都有抵挡之法。”
张御点点头,该做的都已是做了,下来就是检验天夏的成色了。只可惜天夏暂时还没有威胁元夏本土的能力,所以如今之对抗,大略上只能是正面碰撞了。等什么时候攻打到了元夏门前,那方才能算是有来有回。
与陈首执又谈论了几句,他折返回来,重新坐定宫中。
此时白朢、青朔二人仍在修持之中,不知何时道法能成,他不急着催促。转而又往内层望去,伊初那里暂时也没有动静。
联络至高不是简单之事,是需要做一些准备的。不过这个也不用太过指望,有则可,无有也无碍。
他考虑了下,让伊初此刻缓上一缓,不必急着去求。因为这个时候最好内部不要出现什么变数,有什么事,可以等到击退元夏攻势,或者局面平稳下来再作计较。
关照过后,他便收神定坐,只等元夏到来。
不知多久之后,宛如平镜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随后这个涟漪越来越大,很快变成了滔天巨浪。
他霍然睁开了双眼,并凝望过去。
感应之中,一阵又一阵警兆正在袭来,此前从来未曾有过如此强烈的显兆。
此刻他一人坐于广台之上,身下云海浮动,而他身上玉白色的道袍则是自行飘扬了起来。
而他一道命印分身已是来到了清穹之舟深处,与诸位廷执站到了一处。
随着那感应愈发迫近,远处虚空凝顿了片刻,猛然少去了一大片,好似那半边天幕被什么东西掀了去。
可见虚宇深处,一个个大小相同的矩形墩台出现在了那里,并且似每一个之间都可以相互拼合,随着它们逐个相互聚拢,并在短暂时间形成了一堵乌金色泽的巨墙,且好像是蔓延扩张一般,其规模越来越是广大。
很快,这堵乌金之墙似是代替了原来的天壁,好像随时可能覆压了下来,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深沉压抑的氛围之内。
张御眸光微闪,仔细看了几眼,发现这东西能起到墩台的作用,不单如此,并且具备一定的守御能力,可以屏护背后所有物事,让天夏看不透后方的布置,甚至还可以源源不断打造阵器及飞舟。
这无疑就是一个元夏设布在最前沿的坚实驻垒。
尽管无法看到镇道之宝,但这里面一定有这些宝器参与的,因为其所在范围之内正在逐渐化变为元夏之天序,这无疑最大限度的保证元夏一方面的战斗力。
其实便不提这些,光是凭借阵器把天壁这一面遮住,也算得上是一个极大手笔了。
玄廷宫台之上,陈首执和诸多廷执都是聚在这里,玉素道人这时发声道:“首执,不能任由此物这般堆砌下去!当遣人破之!”
他认为这东西在此绝不是什么好事,时间越长,恐怕越是不妙。
钟廷执却是反对道:“此举不妥,元夏能放此物,也一定有准备,眼下应当是守备最为森严的一刻,而且我们还不知道,此中到底有什么布置,不能贸然投入力量,不试探一下,难知其之深浅。”
玉素道人一挑眉,道:“试探?不说试探出来的是否是元夏给我们的,就算试探出来了,还不是一样只有几种手段能破,那还不如早下决断!”
陈首执沉声道:“试探便不必了,此物是要加以阻止,不过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
韦廷执道:“首执说得是,这当是只是前沿攻势,我们便是破毁了,应当还会有后续到来,不若让其先行堆砌,我们找寻机会将之打破,如此方能给予此番来犯之敌以重挫!”
邓真言道:“此言邓某亦是赞同,这是在天夏,我等阵势不会比不过不其仓促筑就,等对面厚集几分,再一齐破去就是。”
而在那乌金厚壁之后,一座元夏舟城之内,不少下殿元夏下殿司议站在上方,也是正朝着天夏方向观望。
这一次,下殿司议来到了大半数,同行的还有归属于下殿上境修士、以及一些亲近下殿的世道所派出的诸多宗老。
但他们无一例外,每个人都是外身到此。
盛筝的外身也是负袖立于此间,此回由他来负责总摄攻伐诸事。不过他此刻并没有看那方戴廷执所镇守的虚空世域,而是在观望别处,那方位很巧合的便是内层之所在。
他身后一位司议这时言道:“盛司议,我们尽量放缓了动作,但是天夏还是不动,很沉得住气,我们为天夏方面准备的后手看来没法用了。”
盛筝无所谓道:“不管他们来不来,我们都要进攻的,他们没有可能一直不动。”他顿了下,问道:“都准备好了么?”
那司议道:“都差不多了,只等盛司议下令了。”
盛筝道:“那便不用等了,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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