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御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走了出去。他知道安初儿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自己的后辈考虑,他也知其有个后代已然入道了,故是想着能够获得他的点拨。
说实在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只要是人才,他提携一把也是无碍,若是庸才,就让其安安稳稳待在后方便好。
实则下来与元夏交手,什么人都难以保证自己必然能长存,便是修为高深之人,也未必有一个寻常人活的更为长久。
所以资质上乘之人,下来一定可以获得好处和扶持,但是同样也需要承担起比寻常人更多的权责来。
他出了宣文堂后,李青禾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对他一礼,道:“先生,故居已经收拾好了。”
张御道:“青禾,这些年辛苦你了。”
李青禾忙是一礼,道:“先生言重了,青禾所做,乃是理所应当的。”
张御道:“走吧。”
李青禾道:“是,先生。”
张御沿着学宫道路一路缓行,道旁俱是五彩缤纷的花树,而手边渺远之处,则是望见繁茂的港口和翻涌的海浪,不少鸥鸟盘旋飞舞。
行走一刻,两人便来到了位于泰阳学宫的故居之前,因为他回来过几次,每一回都是宿住在这里,所以这里学宫依旧给他保留着,除了主体不变之外,另外还在旁扩增了数座格局相仿的宅院,彼此以回廊相连接。
此刻他到来之际,青曙、青曦二人已是前院门口等着了,两人上前,对他一礼,恭敬道:“先生。”
张御点了点头。他自去了上层之后,二人便一直留在内层负责打理各种事机,如今也是被唤了过来。
他问了两人几句,就推开院门,走入了进去,只是进入大厅后,正要上楼,却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于是伸手一招,随着一道金光落下,一只小豹猫出现在了这里,却是妙丹君被他从上层招了过来。
这只小豹猫久居上层,乍一至内层,忽然有些不适应外间了,并且有些警惕的看着四周,但是随着身上灵性光芒的展开,很快适应了这里,且又有张御在这里,只一会儿,就恢复了原来灵巧活泼的模样。
它也是认得这里的,飞快一跃,跳到了自己原来居住的那个梁上挂篮之中,再是扒着篮沿探头朝下看了看,又缩了回去。
张御则是吩咐青曦道:“今晚当会有客至,青曦你准备一下。”
“好咧。”
青曦非常高兴,先生去到上层这么多年了,因为修道之故,也少有机会与他们碰面,现在先生回来了,又可以品尝自己亲手做的菜肴了。
青曙抱剑站在一旁,微微含笑。
青曦路过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喂,别看着啊,过来帮个忙。”青曙放下笑着道了一声好,对张御一礼后,就跟着出去了。
李青禾道:“先生,可要再准备一些什么么?”
张御道:“我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日,拜访一些旧友,下来当会有客频繁来访,你做好招呼便是。”
他准备便是翻阅那些书册,便是趁闲暇之余出去走访一些昔日的旧友和学生。十载之后,又是一场与元夏的交锋。
这一次碰撞定然猛烈过上回的,他不知会持续多久,而他和这些故旧日后碰面的机会当是愈发稀少了,有些人或许经此一别,便很难再见了。
在接下来的时日之中,他除了招呼一些上门拜访的故旧,便开始一本本很有耐心的翻阅那些书册。因为生怕错过了什么隐语,他也是逐字逐句的琢磨。
在这里居住有半月之后,他大致整理出了最有可能涉及神异力量的三本书册,决定先把这三本琢磨明白。
这其中第一本书,这应该是养父的藏本,里面还有许多珍贵的手绘图,有些神异生灵和植株连他也不识得。
这倒不是他见识少,他一眼就看出,这类东西应当并不存于当下,而是存于久远的纪元之中,是早已灭绝的东西了。
可是自己养父又是去哪里知晓的呢?
这些恐怕只有那些经过了上纪历的异神才是知晓,问题是,异神会去关心这些东西么?
绝大多数异神,对于在自己层次之下的生灵都是采取一种支配和奴役态度,哪里会去管具体的形象?更不用说将此记录了下来了。说一句残酷的话,便是真是有关切这些的异神,而不是去壮大自己的神性,那也早是被其他吞杀了。
哪怕将自己的雕像竖立在那里,都比留下这些来的更为有利。
在把这第一本全数认真看过之后,他又翻起了第二本,上面开篇所用的语言令他有一种异常熟悉之感,正是养父留下的那些至高石板上所用的文字。
因为以前破解过这些石板,倒是使得他对这些言语十分之精通,故是很快便释读出来。
这上面说得是一个奇异种族,能够潜伏在各个神异种族之中,窃据并替代其人。
他眸光微闪一下,这感觉似是在说神子。
可接下来再往下去,却发现文字风格发现了变化,其中用到了大量的隐晦之语,他能够确定,这完全是养父自创的文字。
因为这些文字与上本书是有连续性的,没有看过上本书的话,对里面的神异生灵不了解,对其所代指的意义理解不清晰,那么就绝对无法看明白接下来的内容。
其实有了目印、闻印,一般来说,便是再复杂的文字都能看明白,都是直指本意,甚至书写之人若层次不高,那么录书之时的情绪心境,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不过他没有这么做,一来是养父的层次应当较高,可能会留有什么后手,若是这般去观,可能导致内容自行消失。而且即便不去动用这些力量,纯平自己所掌握的知识和理解,也足以看明白此中的内容了。
而这里面所阐述的,乃是对于至高力量解化,告知他人如何取用至高之言去取拿并运用至高的力量。
看到这里,他眸中神光微闪,当初养父似便是想通过那些至高石板把他往这方面引导,但到最后,似是放弃了这一个想法。
可若是不曾放弃的话,那么这上面所说的应该就是那某一阶段的终点了。
而大道相通,以他现在的道行,只要将上面运使方法理解通透,便不难将此上所载的力量运使出来。因为这本质是借取,力量的上限只取决于你自身是否承载的住。当然,至高的力量也不是白拿的,不可能没有任何后果。
莫契神族窃取了至高的力量,成为纪历之主宰,可现在又在哪里呢?
因为此书之中的内容不下于道书,需得慢慢琢磨,所以他大致翻看了一下,就将此暂且放下,决定过后再是细观。
此时他目光移过,落到了那第三本书册之上。
……
……
第两百五十七章 名缺寻解疑
张御将册子拿起来,将书页翻开,此前他整理的时候已经大致翻了下,这里面同样是以土著文字书写的,不过用的却是另一种文字。
此时随着阅读深入,他发现这应该是一篇养父游历之时的随笔记录。
大多数时候,写的在一处无边广阔的密林之中的经历,以前其中所遇到的各种神异生灵,还有与这些神异生灵的描述记录。
对照地点的话,这里面的密林似乎是指东庭密林,可仔细看下来,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其中不论所说的生灵风物,还是任何山水环境,都与现在的东庭大相径庭,最开始他翻看的时候,还以为是地陆另一处,可是随着往下看,却发现不对了。
这记录不是当今之世,而是过去某一个纪元的场景!
张御一转念,如果这是自己养父亲手书录下来的,那这或许是他自身的亲身经历?
也即言,这位养父乃是经历过前纪元的人物?
不过仔细一想,这倒也不如何奇怪,毕竟自身养父的层次摆在那里,若认真算的话,连伊初都是经历了三个纪历到如今了,养父这等层次之人避过浊潮之变似也不难。
可是一想浊潮之变,他心中不禁微微一动。。
从过往来看,每一个纪历都有一个主宰,浊潮之后便即覆灭,最少也是退出了主流舞台,并被另一个族类所取代。
假设把神子也视作为一个种族,那么其只需要窃据这些种族意识,就可以代替其而存。这方面来说,其纵然不是纪元之主宰,却是做到了主宰都做不到的事,以此长存延续下来了。
所谓“长者”,可能既是神子的传递者,又是神子更为高层次的形态,假设这样就说得通了,那么自己的养父会不会就是那个“长者”呢?
虽然根据线索看,似乎两者在逐渐重叠之中,但有些事情不去验证清楚,是没法仓促下结论的,那样最终得出的答案可能会南辕北撤。
他又把目光移向手中书册,究竟是不是,唯有先继续看下去了。
随着书册翻动,很快有了新的发现。
因为在记录笔触之中,有时候曾隐晦提到了某些东西,并隐隐有种谨慎对待的意思,感觉是在躲避或是回避什么。
他此刻不禁想起少时养父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离开小镇,过一段时间又会回来。此前他与陶生老师谈话之时得知,养父一直在资助一些贫寒学子,他当时猜测可能是为了这件事,可现在看,可能另有原因。
在将将把这本书册翻到最后的时候,也是在写到即将涉及那背后东西的时候,他却是发现,上面的内容有少缺,还有地方被撕扯了下来,导致最关键的一部分缺失了。
张御冷静考虑了下,若是为了避免什么的话,那么这一页根本没必要写下来,但写下来却又撕扯,涂抹,这不像是为了保密,而像是故意留下了这些痕迹的。
这个时候,他不禁回想起了少时的事情。
那时养父一直学习各种东西,其中有大量的土著文字,对一个孩童而言,单纯学习这些文字是非常枯燥的事情,更何况同时还要学习天夏文,神异生灵、植株、乃于至各种礼仪知识。
除了必要的锻炼之外,可以说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这些事情。
换了一般的孩童,又哪里坐得住?但他两世为人,所以能从平凡之中找到悸动,并没有排斥这些东西,而是非常主动的去汲取,
或许也是因为此,养父也是认为他有修道的天赋。
不过养父传授这些知识的时候,也不是讲究一味灌输,而是采取一种别具引导性的教授方式,通常会设立一个疑题,让他去从书册之中自己去找寻线索,而一旦寻到,则会给予奖励。
可实际上,对于张御来说,找寻答案的过程,本身就已是最好得奖励了,对于最后的奖励他倒是不怎么在意,养父在发现这一点,奖励也就很快从糖果之类变成了各种新奇的知识。
也是在那个时候,学会了大量别处根本学不会的土著的文字和语言。
现在看来,这些土著的文字和语言与至高之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学会这个,根本看不懂至高石板。或许早在那个时候,养父就在把他往这个方向引导了,只是当时应该还没有完全拿定主意。
而转到眼前,这上面的涂抹和修改,与此前所出的疑题何其相似?
他看向重新整理好的书架,如果那缺失的内容就在这里面,那么他一定能找到。如果找不到,那大不了再换别的方式。
而在他分身找寻线索的时候,益岳上洲这边,那个潜逃的屠岸灵又一次被抓住了。
在地下躲藏了有两个多月后,他终于忍不住出来的,这倒不是水食缺乏,他囤积好的粮食和水足够多,就是再待上几年都行,可是玄府却是将此地圈住了,并让玄府修士一寸寸的搜查,每一个缝隙都不放过,似乎是认定这个地方了。
身为太守的他,清楚这般照下去,自己迟早是会暴露的,自知无处可逃,所以他艰难考虑过后,干脆主动出来投降了。
知道按照规序,主动投诚之人,降罪一等。但这是针对天夏人的,他不是天夏人,不知道还有没有用,可如今没有别的办法,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冒险一试了。
在被确认身份之后,他很快被带到了吴玄首的面前,后者详细问了他一些话,他没有隐瞒,凡是自己知道的都是交代了出来。
在问完话后,吴玄首将他的回答整理了一份,呈送到了玄廷之上。
清玄道宫之内,张御正身立刻收到了呈报,他看了下时间,这位“屠岸灵”在四十年前代替了一个自小智愚的孩童,其父母虽有怀疑,可欣喜之情大过了这些。
此人后来读书识字,考入学宫,成为了一个十分优秀的学子,出了学宫后便即入仕,并靠着自己的能力被洲牧辰左提拔,坐到了一郡太守的位置上,若是不被发现,他或许还有一定可能成为洲牧。
而除了屠岸灵之外,各上洲的衙署之内也陆陆续续查了出来一些神子,而且还不是全部,数目远比加入玄府和军府来得多的多。
这个情况似与之前的推断有所出入,可当对神子的神性力量有一定了解后,却就能明白了。
此辈所掌握神性力量主要是来自于长者的赐予,但这种力量若是静止不动,那是会不断的散逸流逝的,唯有转动起来,才能让力量越用越强。
另外,用神异去推动神异,那么会消耗更多,若是最后不得侵占原主身躯,那么自己也会消失。在这等情况下,许多神子都是首先选择当一个寻常人。
若是等这个身躯崩坏之后,若是神性力量还有剩余,那么可以选择寄托另一人,通常都会像屠岸灵这样提前安排,而且只要有了身份地位,做这等事也是容易了,这样选择进入衙署就能理解了。
可这是理想状态,许多神子通常等不到那个时候力量就耗尽了,所以通常而言,你不去揭穿他的话,他就会兢兢业业演好自己的身份,直至去到上境或终了,看似好像没什么太大危害。
但问题不在这里,神子要进入天夏,那必然要侵夺一个天夏人,也会有一个天夏人因此而消失,哪怕你后来为天夏做出了贡献,难道这等罪责就不用去追究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