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他有个疑虑,他道:“道兄之言固然是好,只是受了好处之人今次全数到了么?会不会有所遗漏,还有过去近月,会不会有人已然透露了什么?”
“诸位不必为此忧心。”
白果这时又用另一个宏大声音说道:“此前并无人泄露消息,所有那些不愿意接受誓言的,视作自行放弃机缘,我可助其消除忆识,也不虞有人查了出来。”
众人听了这声音,心中一凛,这意味着有人时时刻刻在盯着他们,这令他们很不舒服。不过他们很快就接受了,因为他们对此其实早就有所猜测了,而且他们也没法拒绝。
此人能无声无息那个灵芝种在自己心中,显然本事手段高过他们太多,既然不能与之作对,那么只能选择接受,而且目前看来,对他们也是有好处的。
于是出现在此间之人都是各自立誓。
这誓言一立,众人彼此之间仿佛去了一层隔阂,也是各自放松下来了,毕竟这里的好处都能看到。
坏处么,既然要得到好处,那便别指望什么都不付出。而且在元夏,他们这些底层修道人都是朝不保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性命,因此也不用去多想了,说不定这番机缘还能改变命运。
众人谈论了一些道法,各有收获,这时有人提议道:“诸位同道,既然在此聚面,为了方便日后交流,我们不如就各自拿一个方便称呼的名号如何?”
众人欣然采纳。
常松则是给自己取了一个“木老”的称呼,在熟悉下来后,发现这里共有一十三个人,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更多。
交流了一番之后,他们又向那个声音请教功法上的难题,那声音主人也是一一个解答。
待所有人都时问过,常松只觉微微一个恍惚,发现自己如来时一般,意识从中退了出来,这回收获不小,故是他又迫不及待的开始修行。
只是这时有一个难题摆在了眼前。因为修行除了功法之外,有些时候还需要外物,特别真法修行。你不是天纵奇才,没有补益丹丸自然比不过别人,而且有时候往往只需要一枚丹丸的事,你凭自己,可能就要慢慢苦磨数载。
“该从哪里去找这些呢?”
正发愁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道:“不用担心。”
常松一惊,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之前接受了许多事,现在接受这个也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何况他是能在诸多压迫之下还能保持着心灵活跃的人,适应性也是相当强的。
他试探道:“你是那位前辈?”
那声音回道:“并不是。确切的说,我便是你所见到的那枚灵芝,我们的意识是相互连接的。我和你是一体的,可以给你提供各种建言,方便你修持。”
“你能给我建言?”
常松表示怀疑。
但等问了几句后,却是发现这个“意识”非常了得,有什么问题能给出妥善且合理的回复,且都是他自己能够做到的,得到回复,有生出一种恍然大悟之感,懊恼自己怎么之前没想到。
这回答的声音自然就是种入他身体之中的魔物了,其如知见真灵那样只能总结他自身的认知,越是用的多,则越是离不开此物。
这魔物该给常松吃了一个定心丸,道:“我一切都听从你的安排,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离开。”
常松自然不愿意,好不容易有了上进的机会,他是一定要抓住的。
白果现在所挑选之人都是出身自底层修道人,因为他们有迫切改变自己命运的希望,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退路了,在意他们的死活只有他们自己。
清玄道宫之内,张御此刻正通过训天道章,了解白果这些时日来的所做之事,目前进展还算顺利。
因为与元夏约定,双方十载之内不能相互侵犯,所以不能用激进手段,但是单纯给好处的话,那就不能算侵害了。不过事物是会进行变化的,利害之间是会变化的,但那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这十年之中若他们只是单纯扩大魔物范围,而不做发动引导,那么就没有问题了。
其实元夏本也不可能留下这么大的漏洞,但是偏偏其没有在定约上提及,这说明其也是在暗中在打天夏的主意,这也算是彼此心照不宣了。
白果在与他传递消息的时候,也是适时提出了几个意见,全是针对魔物的改进。这也是他将白果放去元夏的原因,身在元夏,能直接观察和接触到元夏的天序。
张御接受了这些意见,思索之下,又对魔物做了一些改动,后续投放的魔头将会变得更为隐蔽,更能适应元夏天序。
至于已经投放出去的,则会找寻合适的时机令新的魔物将之替代了。
又一月后,常松又是跟随着裘少郎出行,来到了天夏使殿之中。一如之前,他被打发到了偏殿之中等候。
这一次他却是满怀期待,因为他猜测此事是与天夏有关的,这个其实也不难猜出来,毕竟这雪白灵芝是那日天夏使者到来之后才是出现的,很容易就能将两者联系起来。
在偏殿只是坐了一会儿,他忽然发现,自己意识落入了一片地界之中,而周围多出了一个个的虚影。
过去这么久时间,这里又是多出来了二十余人,常松如今已是能十分熟练与这些人进行正常的交流了,彼此分享功法心得。
只是这一次,情形与之前有所不同,发现众人之间出现了一个平台,上面摆放有各种宝药,丹丸。
他不禁疑问道:“这些东西……”
那宏大声音响起道:“诚如诸位所见,这些都是修炼宝药,诸位若有需要,可以带了回去。”未等诸人露出惊喜之色,又言:“这一回可以赠予你们,但是下一回,你们需引他入我此中,每拉拢一个人,便可兑得一份丹丸,至于接引之法,我这便告知你等。”
说着,那声音就将法门告知了他们。
说起来此法也是非常容易,根本不需要他们自己出面,只需要路过某人身边,运转某个功法就行,但是前提是那个人功法修为不能高过他们,否则是不会起作用的,所以也不用怕暴露。
常松听得此法,觉得不用自己亲自去为,那试试也无妨,他目光游移了下,从中挑选了一份丹丸,但从意识之中推出来,他发现自己手中多出了一样东西,心下一动,借着调整姿势看了一眼,发现正是那枚丹丸。
“真的可以?”
他惊喜万分。
其实事情也没那么玄妙,白果已然身具玄尊层次的力量,又在这使殿之内,直接将东西送到手里那是一点也不难。
常松心里却是激动不已,此间能提供各种功法,还能提供修行丹丸,那么自己功行修持暂且就没有什么太大阻碍了。而且功行一旦上去了,在裘少郎身边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意味着也有更多的自主性。
他不由暗暗发誓,回去之后一定要想办法接引更多人到此。并且他还忽然想到,那背后之人没有硬性规定接引之人非要是修道人,那么寻常人是不是也可以?
……
……
第两百八十二章 借信奉神异
白果注意到,所有弟子都是迫不及待的换取了宝药丹丸。而每一个人的情绪都是通过魔物清清楚楚反应到了他这里。
几乎所有弟子都是有着变强的渴望,面对这样的选择他们无法拒绝,因为这几乎是他们改变自身命运的唯一机会了。
这也是元夏外部环境的使然,能被留在那些世道弟子身边的人,已然经过一层筛选了,那些没有上进和激烈逐之心的人早就已然被淘汰了。
白果通过魔物,能轻易观察到这些元夏弟子的日常,能够看出这些人对元夏没有那么多忠心,有的无非就是畏惧惶恐而已。
他们身处的环境并不比那些外世人好上多少,大多数还有不如。外世修道人被留下的好歹还有一些利用价值,而这些弟子的生死全在那些世道弟子手中,可他们以往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们反抗不了,也没能力反抗。
现在的魔物却是给了他们一缕希望,这也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选择上告。莫看现在只是数十人牵连,
等到他放开束缚,这些人不用同道他也能相互联络,那么一定是会相互抱团的,届时只要稍稍引导一下,哪怕不用魔物蛊惑,这些人也会飞快的与元夏中上层割裂开来。
但要说凭借这些人就能坏去天夏根基,那也是不切实际的。。
张御有过一个判断,元夏要是一旦发现不对,或许只需通过元夏天序发动一个手段,就可以将所有低辈弟子的忆识给洗上一遍。
当然要做出这个举动,至少要诸世道和元上殿都是同意,这个可能较小。
但不排除这个可能。
所以他的真正的目标,先是在这些低辈弟子身上种下魔物,进而以此为跳板,一步步接触到那些外世修道人,还有一些世道内部怨恨不公的世道修士。
这些中层才是元夏的真正根基,唯有渗透到这些人之中,那才起到了祸乱元夏内部的作用。
等到拥有一定势力时,甚至于一些嫡传弟子也不是不能拉拢进来,需知不是每一个嫡子都能当上宗子的。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诉求。
就如那位裘少郎,说是早早放弃了争夺宗子,可要说他心中绝对没有想法,那也不见得。
能知悉这些,还多亏了常旸对这些世道弟子的几番试探和刻意结交,这才了解到了这诸多内幕。
可说这次魔物的投入,表面看着就这一桩事,可实际方方面面牵扯到的事着实有不少,少了一环可能就没什么顺利。
常松等人在此一待就是一旬,裘少郎这次尽兴而归。
待回去明觉世道之后,常松蛰伏了几日,随后会便设法运转白果所传之功法,暗暗将魔物种子种到了那些寻常人身上。
他所能接触的就是一些仆役了,至于修道人,他不准备去尝试。凑巧的是,其余弟子不约而同与他做了一般选择。哪怕有白果的保证不怕被人发现,可既然有寻常人可代替,那又何必冒险去招惹修士呢?
白果发现了这一点,却也没有去纠正什么,因为随着需要换取丹丸的增多,身边的人被陆续种下魔物后,他们也就不得不接引那些修道人了,这是早晚的事。
随着魔物陆续到了这些仆役的身躯之中,微妙的改变也是在发生着。
这些魔物现在不但不会对此辈生出不利,反而会自发帮助他们调整气血流动,助长精神,并且会在这些人睡觉和定静之中慢慢引导他们修持,
这些举动当然不是无用的,在元夏这个极度保守的地界,他们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比那些底层修道人还要不如。可不代表他们没有想法。
当这些人的想法和欲念累积起来,再加以引导,便可以积蓄出一个种子,进而造就出一尊元夏本土的魔神!
张御这一次准备利用伏魔宝典和邹正教给他的法门相合,看能不能在元夏造出信神。
不成也没什么,可要是成了,那就用此魔神做很多事,同时也暂且替那些低辈子弟分担元夏上层的注意力。
其实他这次投入的魔头并不止这两种,加起来恰好是十二种,他想看看哪一种能够存驻下来,哪一种元夏天序对其的反应最是激烈。
只是到现在还不曾遇到排斥,看来他们之前的思路是正确的,只要不达至一定数目,或者没有对元夏造成任何损失,那便不算越过那条线。
明觉世道之内,常松又得了一番空余,他立刻转进时间修持。
他已经喜欢上了这等每天都有所进步的感觉,同时他还通过做了一番气机上的掩饰,叫人看不出来他的进步。
好在他只是一个底层弟子,能看破他遮掩的人上层修道人平日根本遇不到。至于裘少郎,则是对底下有什么功行从来是不了解的,是故根本没这等鉴别之能。
这天他打坐完毕,琢磨着再给几个人种下魔物,才是走出庐棚,忽然有一名弟子迎面走来,朝他看了一眼,道:“常随侍,真是少见,听说有一段时间不去求教老师了?”
常松心中一凛,背后不由冒出了些许冷汗,自己怎么把这个忘了!
所谓的老师,实际上的一位管事,以教授之名从他们手里搜刮好处,只是随意点拨他们一句,要说作用,也是有一些的,可却抵不过他们的付出。自从得了魔物后,他已然很久不去那里请教了。
这其实是一个不大不小破绽。
那弟子见他有些神色不自然,故作关切问道:“常随侍怎么了?”
常松勉强笑道:“没什么,只是近来一直跟随郎君出入,余下时日都是拿来修行了,你也知道,我们实在没有余暇了。”
那个弟子看了看左右,道:“我可提醒常随侍你一声,你一直跟在郎君,肯定得了不少好处吧?你却不去老师那里走一圈,去孝敬一些,若是惹得老师不高兴,到时候他人受得点拨上去了,你可就难捱咯。”
要是以往,常松听得此言,肯定心急如焚,可现在才不在乎,可考虑突然不去怕也惹人起疑,故是道:“是是,罗兄提醒的是。”
与那人别过之后,他心下暗叹了一声,心道自己为何不是天夏人。
在天夏驻殿之内,他也是天夏的一些随从弟子交谈过,天夏那边完全不同于元夏,哪怕上层修道人亦不能随意处罚弟子,必须严守天夏规序。
而此前天夏曾向元夏索要了一批弟子,他听得那些弟子如今都有了自家洞府,再无需受人欺凌,心中却也是十分羡慕那些人。
连他自己也不曾发觉,似乎受了某种影响,不知不觉间,就对天夏有了向往之心。然而这并不是魔物的作用,却是数次去往天夏使殿,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晃眼之间,又是过去了三月。
清玄道宫之内,张御静坐台殿之上,他看了一眼时晷,再有半日,就又是元夏一年轮转之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