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鹿却是神情郑重道:“何道兄何必妄自菲薄,我们可是同道。”
何休见他愈发诚挚,不由微微动容,他点了点头,对着蒲鹿打了一个揖,道:“既然少郎称何某一声同道,那何某自是愿意留下。”
“好。”
何休也是从座上站起,认真还有一礼。
张御化身此刻站在法台顶端,正看着这一方地陆,这半年来,名洲的情况他也是断断续续了解了一点。
越是深入了解,越多此世不看好。而此世之希望,他认为并不在于那些修道人身上,而是在于那些凡人身上。
只是如今他倒是难以将这里的情况直接带回去。
这里遇到的也是与治界有些相似情形。不过与上回是由于纯灵之所的力量干预,而这一次却是因为还没有与天夏打破关门,所以传递较慢,或许要许久才能送到天夏。
不过他对这个情况早有判断,除了这个,他也是有别的办法的。比如直将气意散去。
虽然如此做同样没法将关于此界记忆没带回去,但是气意本身散去,又是如何散去的,在哪个关节散失,都可有讲究的。
这也是前次纯灵之所映照给了他一个提醒,所以他早就对此有了防备,事先有了安排,气意便是散失,也能给予正身足够多的提示。
其实本来他还准备用训天道章传递消息的,但是他发现,这里似有一股气机干扰,倒这对他而言反而是好事,那最后一枚大道之印在此的可能更大了。
此刻他望向某一处,只他若散去气意,必然无法遮护此间,那么这里就只能交托给蒲鹿自己来守御了。
蒲鹿正在宿处认真修行,有的时候感觉心浮气躁之时,他就会出去与坞冒对抗一番,每次都是神清气爽的回来。
目前他虽只见到了北慈翁和坞冒二人,可他总觉得这里被留下来的不止这二个,应该还有其他人,只是都隐藏起来了。
他曾趁着闲暇之余拿了牌符找了多次,但都没有找到,想来应该是自己修为不够的缘故,故是索性放弃了,该出来的时候总会出来的。
而再是两月之后,冲理和落霞两名真人终于从宗门之中等到了法器,同时他们也是发现,来这里来找寻秘境的人外洲修士也是越来越多了。
这些人倒是不放在心上,但是背后若有元神真人被吸引过来,进而牵扯到其他大宗门,那就很麻烦了。
落霞真人道:“我们需要尽快解决这个秘境,拖得越久越麻烦。”
冲理真人冷然道:“那就不要耽搁了。”
两人议定之后,于是驾起遁光,又一次来到了清原之外。
方才到了外沿之地,蒲鹿身上所携带的牌符就向他示警,他诧异拿了出来,借助大阵向外看了一眼,心中不由一紧,因为上次那两名修士又至。
他连忙唤来何休,道:“何道友,上次那两人又来,我虽然知晓该如何驾驭牌符了,可我怕他们这次也有了更多准备。”
何休道:“少郎,你也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啊,你可以去找那些人。”
蒲鹿睁大眼道:“他们会帮我么?”
何休笑道:“若是阵法被突破,那么他自己也难以存身,那些外来的修士岂会留着他们?所以他们必须要帮你,这是不得不为耳。”
蒲鹿眼前一亮,道:“说得有道理。”
他这些日子用心探研牌符怎么使用,
但是再如何,他也只是一个后进晚辈,眼光见识怎么也不可能和几个修道几百年的前辈相比,要有了这些人帮助,渡过难关的可能大增。
这时迟疑了一下,道:“何道友,你说,我能否……”
何休道:“少郎是想说,若是愿意诚心相待,或是施恩于此辈,是否可以收服他们?”
蒲鹿不觉点头。
何休摇头到:“我以为是不成的。若是少郎这般对待寻常人,纵然心里有一些鬼祟想法之人,也未必不能感化。可是此辈不同,他们是修道人,在他们看来,你只是一个初入修行界的小辈,又凭什么施恩于他们?
他们甚至想着,你所有的东西本来就该是他们的,你越是如此做,他们就越是嫉恨。”
他郑重提醒道:“他在这里的目的,就是想着取代少郎,让自己成为这里主人。此辈习惯了若禽兽之争,早无恩义可言。小郎虽然现在可利用他们,但万不能掉以轻心。”
蒲鹿重重点头,何休给着实他提了一个醒,他道:“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些人必须要帮我,我去把这些人找来。”
他祭开阵门,出了修炼之地,首先找到了坞冒,并交代了来意。坞冒嘲弄道:“让我帮你?哼哼。”
可他注意到蒲鹿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拳头好像也捏紧了,急忙一伸手,道:“慢来,我没有说不答应,但我要点好处。”
蒲鹿没和他多计较,道:“不过要太过分,我可以应下。”
坞冒道:“自然不会,我有分寸。”
他果然没有提出太多要求,只是要求能多吃一些赤果,两人谈妥之后,蒲鹿又去找到了北慈翁,道:“我知道尊驾老人家也是懂得阵法的,希望老人家能出面相助。”
北慈翁道:“唉,我若未曾猜错得话,少郎你一定是去找了坞冒了吧?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来寻老朽呢?”
蒲鹿没说多余的话,只是道:“我要是在这其中犯错,你不是就有取代我的机会了么?”
北慈翁眼神闪烁了一下,抚须不言。
蒲鹿道:“我话便说到这里,怎么做,老人家自家想清楚就是了。”
说完之后,他便挥开阵门,去了中枢阵位之上坐定。过了一会儿,坞冒和北慈翁都是先后到来。
蒲鹿也不多说废话,直接道:“两位且看,这两人又至,我现在该如何防备?”
坞冒看了看,道:“这两位乃是元神真人,前次被大阵逼退,这次一定寻到了后手……”
他琢磨了一下,又道:“山门大阵我虽然没有驾驭过,但却是知道与敌需要刚柔之变,不需要多连贯,只要对面过来法器时,阵法运转符合阴阳之理,那么依托大阵,就发挥出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威力来。”
蒲鹿道:“如何知晓对面法器为何?又如何符合阴阳之理?”
北慈翁抚须道:“这方面就交给老朽吧,老朽自问见识还是有一些的。”
蒲鹿看了他一眼,抬手一礼,道:“那就有劳了。”
此刻清原之外,冲理、落霞二人也是各自拿出了从门中带出的法器,落霞手中的乃是一面铜镜,可用于彻照大阵之中各个关节,而寻隙破敌。
冲理手中所持,看去如同一抹银光,乃是专以用来的破阵的法器。
要是对面大阵有元神真人驾驭,他们绝不认为自己这简简单单的手段就能凑效,可是如今主持阵法的很可能只是一个得了运气的凡人,那哪怕有秘境的遗影指点,也发挥不出多少能力来。
落霞真人用铜镜照了一下,看了片刻,便道:“此中有厚坚之相,当以锋锐迅疾破之变破之!”
冲理真人不说话,当即将那一道银色流荧掷入阵内,这一次,上回百攻不破的阵势,却是直接被撕开厚重外表,一路冲到了内里。
蒲鹿见状神情一紧,他将牌符拿起,想要立刻厚集阵门抵挡,或将之驱赶出去。北慈翁却是伸手阻止了他,道:“慢,守阵难破阵更难,破阵如堆土台,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
少郎你现在不必急着变化,这稍许损失不算什么,且把此器放了进来,等他们深入之后再行变化。届时必可令他们进退两难。”
蒲鹿恍然,诚心道:“受教了。”
北慈翁抚须道:“哪里哪里。”他往旁边瞥了一眼,见何休正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不禁微微不自然的偏过头去。
……
……
第三百三十九章 演阵砺智心
何休笑了一笑,北慈翁的话是对的,可其人没有说得是,只是对付一个法器的话,这个办法是不错,但是你不能保证对方就只带来第一件,而且你有变化,莫非对方就没变化了么?
不过他并没有出声提醒,因为他只是负责提意见,并不干涉蒲鹿的任何决定。
北慈翁目光很毒,看出来他在这里就是充当一个负责评价的角色,谁人表现的好,谁人表现的不好,他都是会记下来的。
这其实就是想让他看看自己的斤两,同时也是想让他看到蒲鹿的狼狈模样。
可是他却笑了一声,莫非以为蒲鹿就这么简单么。能被老爷选出来的弟子,真的就那么简单么?
蒲鹿听从了北慈翁的建言,对于对面一开始的法器侵攻视而不见,在等了一会儿,才是把阵势拨转起来,但不是并没有去强行对抗,而是借着后退之机一点点化解其中的力量。
北慈翁看到他这个应对,不禁有些惊讶,这不是他们方才说好的变化,蒲鹿显然是另有自己的想法。
落霞真人用铜镜看到了变化之后,道:“道友,对面看来想要耗磨我等锐气。。”
冲理道人不言,把袖一振,果然又是祭出了一件法器,霎时冲入了阵中,与先前那银芒衔尾相接,两者一触,力量堆叠上去,那化解之力立刻不够用了,前方阻碍纷纷破散。
不过这两件法器看着气势汹汹,但也也不是一味往里冲来,而是很有分寸的,不论是回撤还是进击,都是留下了足够的余地。
这个时候,蒲鹿把牌符一晃,将力量围裹上去,这里没什么变化,只是推动阵力如波浪一般,层层叠叠涌上,不求压过对面,只是持续以力量对抗,哪怕一直在逼得往后撤,也没有去改换路数。
因为他懂一个道理,阵法和对方法力比较,肯定是他所掌握阵力更占便宜,哪怕是场面略微亏输一点也无碍,只要对方没办法一口气攻破进来,那么就没有问题。
坞冒有些意外,这个布置其实平平无奇,但却不禁让他刮目相看,因为蒲鹿把握到了运转阵法时不败即胜的道理。
说实话,一般没什么经验的人执掌大阵,那是恨不得一口气将自己所掌握的力量堆上去的,很少有有蒲鹿这样的敏锐判断。
而在外间,冲理、落霞见迟迟打不开局面,攻坚之局变成了消磨之局,两人也是皱起了眉头。
落霞真人道:“这个阵法的主持竟然还有些章法,这秘境选中的传继者看来有点本事。”
冲理道:“废话就不用说了,把那东西拿出来吧。”
落霞真人点点头,小心自袖中取出来了一蓬闪烁着明黄色光芒的雷火,这是他们真正的后手,专以攻击山门大阵的破阵雷光,算是门中重器,今次被带了一朵出来。
落霞真人拿在手中,凝神运法,再是缓缓一推,便将这一道雷火送入了阵中。
先前被化开的阵势已然是撕开了一条通路,而这雷火一入内,便猛然炸开,所过之处,一切阵机皆被化开,而前方压力一轻,那先前入内的阵器也是得以持续向前突破。
这一手配合下来,眼见得大片阵势就有被撕开的趋势,冲理、落霞二人面前本是空无一物,可此刻却是隐隐约约已能看到内里的清原的景象了。
北慈翁一见,神情凝肃,也是不得不出声提醒,道:“少郎,小心了。”
何休则依旧在旁边不说话。
坞冒只是冷笑。
蒲鹿没有回答,也没有什么动作,而是紧紧凝视着前方,握着牌符,对于那雷火的肆虐似乎并不上手段反制,而是按压阵力不动,任由其扩展。
在等了一会儿之后,那雷火撕裂了大片阵机,威能近乎已经完全展现的时候。他忽然一拨牌符,那积蓄已久得阵力猛然奔涌了出来!
那雷火本已如浪一般到了巅峰之上,此刻正待回落,而后才能再是起势,而现在阵力落在这个关键之处,竟是一下就将之压下了去!
“哦?”
北慈翁不觉点头,积蓄力量而后发动,这不是什么高明变化,任谁都能想到,但是第二次驾驭大阵,就能对敌我认识有正确的判断,敢于这么用,而且还成功了,这里胆气信心缺可是一不可的。
他暗忖道:“倒是有些看头,倒只这般想要挡住,却还不够啊。”
然而事实证明,他仍旧是小看了蒲鹿,在接下来对抗之中,对面频出手段,不过再如何变化,能够运用的阵器也就这么几种,蒲鹿从一开始的紧张,逐渐变得从容起来。
北慈翁和坞冒愕然发现,他竟无师自通般摸索出了各种阵力的运用,并且对抗越多,领会的也是越多,成长速度可谓飞快。
其实蒲鹿掌握了山门大阵的牌符,阵力全是可凭他心意调运,他不缺力量,所欠的只是思路,思路一打开,那么他可以自己去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