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胧点了点头,这个事情很合理,域外之灵是不会去加入大宗派的,因为他们修道不需要太多的修道资粮,只要有一个栖身之所便可。
以他自身为例,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个什么瓶颈,只要一路修行,就能不停突破境界。若是去了大派之中,可能受得诸般限制,而在小派之中规矩相对小许多,到时候是去是留都是容易的很。
了解过这些后,他心中已是有数,转而来至那飞舟之内,道:“程道友来自天木派?”
程姓修士道:“正是。”他再次问道:“不知道友何事寻我?程某自问不曾犯下什么过错吧?”
殷胧道:“道友宗门同道何在?为何独自一人来此?”
程姓修士坦然道:“我与宗门之人不合,算是两看相厌,故我索性先走一步,免得倒时候彼此都是不适。”
殷胧不置可否,继续问道:“程道友意图去往天夏?”
“自然。”程姓修士露出了一分诧异之色,道:“莫非这两界通道还有其他的去处不成?”
殷胧道:“那却要说声抱歉了,道友暂时不能离开奉界,还请暂留此地。”
程姓修士十分不解,道:“这是为何?莫非是我门中之人与诸派掌门说了什么?”
殷胧沉声道:“非是如此,而是程道友的道与其余是同道不同的,出于稳妥考虑,却是不能让尊驾先过了。”
程姓修士怫然不悦,道:“我有何不同?”
殷胧稍稍抬了抬头,看着他道:“奉界修士当真不知自己来历么?”
程姓修士皱了下眉,映身是能够知悉自己与众不同的,但是在未曾突破上境之前,若没有上身传意,那也不知道自身真正来历,不过听到殷胧提及这个,他不禁猜测,是不是对方怀疑自己是元夏潜伏之人?
这一点他是不能承认的。况且他本来便不是。
他正色道:“是不是道友弄错了什么?我并非是元夏之人,若是不信,可以去书向我门中问询,一查便知。我也可在此立誓,以证清白。”
殷胧沉声道:“是不是弄错了,我自有判断,只能先委屈道友留在界内了。”
这个时候,他还有一些失望。他本来想着,这些人与他一样也是域外之灵,可既然也是在奉界之内修成道法的,那么应该与他一般有着些许保全奉界之心的,然而面前这人显然不曾有半点留恋,一心想要自这里走脱。
这些人恐无法成为他的同道。这样的话,那他只能坚定心思,不令他们通过此处了。
程姓修士此时眼神有些变化了,他决定不能留在奉界之内,谁都能看出,此界即将覆亡,而且他能感觉到,天夏那里有自身的机缘在,去到了那里,则对自身更为有利。
谁也不能阻挡他!
他看了一眼,这里距离两界通道并不远,而且守御也不森严,只要一息时间,他就能去到天夏了。
他收回目光,道:“好,既然尊驾令我留下,那我便留下,但是这事无法说服我,我会请诸派掌门来主持公道。”
殷胧对此无所谓道:“请便。”
程姓修士哼了一声,出了飞舟,看去是往回走,然而这个时候身躯一晃,却是化作一缕青色遁光,直奔两界门关而去。
如今功行高深之人都在前方,站在两界关门之前修为最高的也只是元神照影,对于程姓修士突如其来的穿渡有些猝不及防。
殷胧却是早有准备,忖道:“早是提防着你,以为走得脱么?”他拿一个法诀,两界关门所在,一柄有着七个孔洞的龙鳞鞭显现出来,却是当头朝着落下。
程姓修士敢于行险,同样也有防备,他也是祭出一片青叶,遮在了上方,然而这个时候,那龙鳞鞭上的七个孔洞之中发出一股奇特声响,顿时将其气息搅乱,身躯也是为之一僵,连后一步准备好的策略一时也是没法用出。
殷胧可是比这些映身早来奉界之中,功行也是高的多,而且此回准备非常充足,并且以自身为参照,差不多也能推测这些域外之灵的手段。
他知道绝不能给这些域外之灵缠战的机会,否则其会变得越来越强,所以必须速战速决,最好在最短时间内结束斗战,这样可以杜绝一切变故。
故是在搅乱其人气机的同时一挥袖,又是一件法器罩落下来,将之整个罩住,内中有一股真火翻动,隐隐传出龙吟之声。
程姓修士大惊,立刻加以反制,其功行在这等生死关头竟是提升之迹象,可是没有用,殷胧乃是以有心算无心,做好了充分准备,目光之中泛出剧盛光华,同时浑身法力升腾,于是火芒一闪之间,就将其人炼化为一团灰烬。
最后又伸指一点,将余下的一缕气机收入了那法器之中,根本不给其任何机会。
做完这一切后,他松了一口气,还不忘对那身边负责看守的弟子道:“此人擅闯两界通道。极可能是元夏潜伏之人。”
那弟子执有一礼,道:“殷道长放心,晚辈会如实向上禀告。”
殷胧点了下头,准备下一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任何一个域外之灵进入天夏!
同一时刻,元空之中,一株无边广大的巨木之上,上宸天常生、旋恒、空青在正三位祖师驻留于此。
常生道人此时忽有感应,因为他察觉到自己投落在奉界之内的映身忽然被消除了,这等景象是很少见的。
因为映身说穿了乃是一缕上境气意,只是因为需从底层再一路修持上来,若是遇到不可抵御之敌,自会激引潜力,以脱劫难,现在这等情况不太寻常。
他便投落目光看了一眼,道:“我道是谁坏我映身,原来烛相先圣之映身,看他模样,这一次不止要动我一人之映身。”
旋恒道人也是看了看,道:“烛相先圣一向置身之外,这次出手又为何事?莫非是元一天宫之授意?”
常生道人道:“却不见得。”
表面上看去,烛相乃是元夏之人,对那些映身动手乃是配合元夏攻势,正好不令更多映身成为天夏之人,乃是理所应当。
可是他们都清楚,元一天宫与余下那些上境大能其实是两回事,就算出手,也该是元一天宫那五位之中的一个,而不是他人。
空青道人道:“据我所知,清玄执摄曾与这位有过往来,也是在其相助之下,才得以映身入天夏。或许入得奉界也有其人之手笔。”
旋恒道人道:“这么说来,此事极可能清玄执摄之授意了?嗯,这倒也是说得通。毕竟那五位要我之映身入世,未来当是用来制衡清玄执摄这些人身修道人,若做得此事,那么也就是提前斩断此事了。”
空青道人道:“或许这其中还有其他用意。”
三人略作思索,却是想到了某一个可能,不觉点头。
旋恒道人道:“他要消杀就由得他去好了,我等也是无意受那五位的摆布。”
常生道人道:“话虽如此,可是烛相映身动手,我们若不回敬,却也认为我等好欺。”
虽然他们不太在意此事,可映身若入上境,虽未必与他们一条心,可无形中也是扩大了他们话语权,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干脆的听从谕令了。现在被烛相破坏,他们怎能不作回应?
至于张御那里,一来他们只是猜测,二来他们也是见到了这位当日斩杀寰阳道脉三人的威势,他们也不想把事情牵扯到这位身上,免得给自己召来麻烦,其实若真的是张御直接动手,他们倒半句话都不会多说了,只会忍着。
现在既然是烛相道人出手,其本来就是元夏之人,那他们自是不会客气,故是旋恒、空青二人俱是一拂袖,将一缕气机送入了自家映身之内,随后便不再理会了。
……
……
第七十三章 趁势问旁附
常生道人三人方才将自家手段送渡去了映身那里,便就生出感应,却见一缕气意往他们这里过来。
他们看了一眼,发现来者竟是白朢道人。
虽说这位乃是人身修士成道,可从身份地位上说,其人毕竟也是一位金庭执摄,地位是在他们之上的。
且不管怎么说,他们实际都是身处于金庭阵营之中的,故而对于这一位的来访,自不能拒之门外,故是三人放开了气意,将之接入进来。
白朢道人气意一落,形影在青灵天枝之上显露而出,他先是看了看脚下这一株不见首尾两端的巨木,这才看向对面三人,执有一礼,道:“三位先圣有礼了。”
常生道人三人也站在那里回礼,道:“白朢执摄有礼。”
其实他们平日与金庭打交道并不多,金庭也不需要他们多事,只要他们能够关键时刻听从金庭调配便就可以,而除了这些之外,金庭对他们几乎就是不闻不问了。
至于如白朢这般的人身修道人,他们之前也几乎没有正式的接触往来,今日之接触,可算是第一次了。
见过礼后,三人便将白朢道人请入了位于天枝之上的道宫之内,宾主坐定之后,常生道人先是开口问道:“白朢执摄此来,可是金庭又有什么吩咐么?”
白朢道人一摆拂尘,笑道:“此回非是奉金庭之命而来,而是贫道欲拜访几位。”
常生道人道:“那不知白朢执摄有何赐教呢?”
白朢道人也没有遮遮掩掩,笑了笑,便道:“此前五位执摄让曾诸位先圣降下映身,落在了奉界之中,我观三位先圣也是照做了?”
常生道人道:“这可是有什么不妥,我等也是遵照金庭之命行事。”
白朢道人摇摇头,意味深长道:“于金庭而言,倒是没有什么不妥,那些映身一直留在奉界不动,也是无碍,可那些映身若是越渡去往天夏,那便有所妨碍了,贫道此行前来,便是希望三位映身不要越界。”
常生道人听出了他的意思,这也是他们之前想到烛相道人出手的原因。
若是他们映身去往天夏,并在那里突破上境,很可能会抢占原本属于天夏之人上进之路,白朢道人此回前来,当就是为了阻止此事。
他没有说话,旁边的旋恒道人出声道:“白朢执摄,这话未免说得没有道理,若是奉界能够保全下来。那我等映身自是待在其中不动,可如今奉界已是覆灭在即,去往天夏也是理所应当,毕竟映身虽我气意所化,可落在下界时,也与寻常修道人无异,总不会坐以待毙的。”
白朢道人呵呵一笑,道:“三位想必也是明白的,映身是不是去往天夏,这实则并不重要,可诸位映身若是在天夏成就上境,那便有所妨碍了,故我等以为,此举有所不妥。”
空青道人问道:“这莫非是金庭的意思么?”
白朢道人笑着摇头,道:“这非是金庭的意思,而清玄执摄的意思,也是我等的意思。其实不单单是诸位,哪怕其余先圣映身,我等认为也不可如此。”
三人听到他提及张御,心中都是微微一凛,不管如何说,金庭还没有拿他们如何过,可是张御是当真下手消杀过上境大能的,包括他们在内的诸多上境大能,对其人不无忌惮。
并且这句话透露出来的意思让他们微微吃惊,这分明就是告诉他们的,这些下层修道人出身的执摄,其意见与金庭并非是一致的。
白朢道人见他们不开口,话锋一转,道:“自然,我等也是讲情理的。奉界之人到了天夏之后,不会停落在那里,我们会将他们迁徙至此方界域之内。”说着,他向着某一处一指。
常生道人三人一望,见那是略显荒芜的天地,此也是张御之前开辟出来的一处界域,只是上面没有一个生人存在。如今正好可让奉界之人迁徙过去。
如此做其实反而能令奉界诸派更为放心,因为他们无需与天夏共处一处了,也无需担心天夏吞并他们了,虽然天夏本也没有这个意思。
白朢继续道:“三位之映身也可以跟着一同前往,下来再做任何事,我等不会干涉,这般诸位也至于违反上面的交待了。”
常生道人三人听明白了,平心而论,这点要求倒也不算太苛刻,因为他们的映身成就上境其实并不需要太多外在的条件,只是需要一方世域便可。
只是他们与白朢道人等人并非主从,后者只是上门一说,他们就顺从而为,这却也太损脸面了。
常生道人言道:“白朢执摄虽言之语虽是解决之法,可映身之选择,该当其由映身自身做出的,若是全由我等来推动,那就非是我等映身了,而是我等之傀儡了,这也不是五位执摄所能允许的。”
旋恒道人道:“正是,再说五位执摄也不会容我等随意去干预下层,白朢执摄所言怕是有不妥。”
白朢道人笑了笑,道:“若说不能干涉,三位先圣方才又做了何事呢?”
旋恒道人言道:“那只是为了自保而已,我等只是催发了一下映身的潜力罢了,并没有违背金庭的规矩。”
白朢道人摇头一笑,道:“烛相先圣进入奉界的映身比诸位映身早的许多,除非诸位加大干涉,否则无可能胜过他,因为诸位可以如此做,烛相先圣也可如此做,所以此其实是无用之举。”
常生道人沉默片刻,才道:“既然如此,那尊驾似乎不必与我来说这些。”
白朢道人道:“此却不同。贫道来此,只是想告诉诸位,我等与五位执摄有些时候意见不一,今后遇到,诸位不必急着做出决定,否则只是牵累自身有损。
自然,该是怎么选择还是还在诸位这里,我等出于好意提醒,并不会横加干涉,只是若是互有妨碍,那么却要提前说一声得罪了。”
说了这些之后,他微微一笑,打一个稽首,道:“贫道来此之言已是言毕,今日搅扰了,就此告辞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拂尘一摆,就化一道白光离去了
常生道人三人坐于殿中未动,过了一会儿,空青道人道:“此人所言,也不无道理。其等与金庭相争,我等何必干涉其中?那些人身修士越是强势,那么那五位就越反而要依仗我等,却是对我等有利的。”
旋恒道人道:“现在的确不宜干涉,那么我等可要收回那些方才渡去的气意么?”
常生道人略作沉吟,摇头道:“既然已是出手,就不用再去理会了,若是他们解决不了,那是他们自家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