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哲一听觉得有理,他此前是疑神疑鬼没有往这个方向想,现在有斥候探查到的情报,再加上秦军粮秣足够还是停顿不前,猜测秦军营中大疫不是没有根据。只是他还要再思考思考,如果这一切是司马欣做出的布局,为的就是想要引南郡守军北上野战,那……
“昨日,斥候更是见到秦卒一车一车的拉出尸体架起柴堆在烧。”周文说到这被吕哲抬起手打断,这才没有说下去。
吕哲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种事情并不适合大肆的传播,不然军队就该不敢前往交战了。
以幕僚身份参加军议的萧何却是已经脸色大骇,秦军军中大疫对战事固然是件好事,可是要是传到南郡那就是一场灾难。
什么是大疫?其实就是瘟疫!瘟疫的可怕不能用三言两语来说清,历史上只要发生瘟疫并被四处传染,哪一次不是死上几百万人?
“主上!”萧何顾不得有将军在汇报了,他凑上去:“秦军中出了瘟疫是大事,若是南郡被波及,那……”
秦末似乎并没有记录出现过瘟疫?不过现在历史已经变成这样子,吕哲也把握不准了。
萧何是在提醒吕哲不适合在这种情况下出兵与之交战,在吕哲听来却成了不能让秦军继续南下。
“长江有铁索连横阻止巴蜀的水军,汉水那边也要立即布置并派人日夜巡逻,定要片板不准南流!”吕哲点着南郡的地图,深怕司马欣学曹操用舟带着病死士卒的尸体顺水南下。他看一眼在场诸将,最后将目光放在从邔县过来的周文身上:“斥候的回报可有经过考证?”
周文信誓旦旦:“已经多次考证,不会出了差错。”
吕哲沉默下来,心里有些庆幸又有些害怕,幸好他成军之后见不得士卒肮脏,早早就定下军律让士卒随时保持身上的整洁,不然出现在秦军身上的大疫就该发生在第一次出兵黔中派遣军身上了。
能以军律要求士卒却是无法要求黔首也那么做,吕哲看了一眼满脸着急的萧何,心下感激萧何提醒及时,不然南郡要是真的爆发瘟疫死伤肯定惨重。
“向各里各乡各县官府发布行政命令,务必要让各地黔首保持身上整洁、不得喝生水、不再吃生食!”吕哲说到这又停了一会,大概一盏茶的时间继续补充:“另外多准备硫磺、石灰,白色布条也命后方快速准备,两日内送来至少三十万。”
各军官基本没有搞清楚刚才还在军议,现在自家主上怎么突然发布那些命令,他们看向刚刚凑上去说话的萧何,个别人对着萧何露出笑容表达善意,却不知道萧何也被吕哲的举动弄得不解。
“周文!”吕哲点名,周文自然是大声应“在”。吕哲严肃地看着周文:“你即刻赶回邔县,命梅鋗按手令行事。”说完走到主位长案边提笔就写,将军令装载封蜡的盒子后,让猛三递交过去。
周文接过盒子行了一礼:“如此,职马上动身。”
“嗯,去吧!”吕哲现在已经没了杀周文的心思,毕竟周文自有了差事之后一直在战战兢兢地做事。他看着周文的身影消失在帐帘,转身环视帐内众将:“军律早有规定,士卒每日都需要保持整洁,不喝生水,不得胡乱解手。”语气变得异常的严峻,“现在我再次重申这样的规定,诸君身为各军官长,万般不可以为没用而姑息。”
众将领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了,彼此面面相觑之后只是拱手应:“嘿!”
“你等先行退下,萧先生、张先生请留下。”吕哲深皱眉头,说完挥了挥手。
众将出了军帐心里还是感到莫名其妙,一边议论着一边散去。
吕哲留下萧何与张良做些什么不得而知,远在汉水边上的司马欣却是看着士卒生病的兵策心里无比的无奈。
南郡一方斥候的军报并不是出于臆想,而是连日来真的有大量的秦卒在风寒之下病死。司马欣出于不让敌军发现的考虑并没有送出军营进行埋葬,而是在营地内选择隐蔽地段掩埋。
按理说士卒经常锻炼并不会因为一场大雨而就生病,可是那些士卒从三川郡出发后连续赶了将近二十天的路,正是疲惫外加体力耗尽的时候,抵抗力自然是下降到一种程度,那时候又缺乏取暖的柴火,生病也就没什么意外。
首先出现风寒症状的是第一日抵达时被淋雨的那一批士卒,他们在犯病的时候没有马上被隔离,毕竟普通的发高烧症状并不会传染人,可是司马欣显然是估计错误,没有将地域性的差异给考虑进去,体温发烧打着喷嚏分散着驻营自然是会接触到更多的人,演变成类似于现代的传染性感冒症状。
十三万多的士卒,十二天之内生病的人竟是累加到三万多人,病死者的数量更是有六千多,司马欣怎么还能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他后面已经不敢命人掩埋在营地,甚至连先前掩盖的尸体都让人悄悄挖了出来,连后面病亡的士卒一起拉出军营烧掉。
秦军出征在外,军中虽然有药材却是准备略有不足,治疗创伤的药材每支军队都会大量准备,治疗风寒的药材还没见过有哪支军队会在事前大量准备的。
此时此刻,司马欣已经不是考虑该怎么攻伐南郡,而是忧心于军中再这么大疫下去,不用等与吕哲交战最后还能存活几人了。
第0242章 终于开始了
统一之战中,秦国灭掉楚国之后有顺势杀向南方,当时率领百越人抵抗的正是译吁宋。
五万多秦军一直沿着长沙郡的湘水南下,一度攻到离水区域(后世广西壮族自治区),面临原始森林满是蚊虫和绵长的雨季,五万人根本没碰上百越人的大军,因此万人乃至于三千人级别以上的战斗基本没有,遭遇的是百越人小股神出鬼没的游击。
在百越的频繁袭击下,五万时时刻刻都需要提高警惕以至于精神紧绷外加身体疲惫,不断的袭击下五万人死伤数千,更多则是因为水土不服再加上连绵雨季引发的传染性感冒生病致死,退回开发相对完善的南郡时,五万人完好如初的不超过两万,竟是丢下三万多人在那荒蛮的原始森林里面。
秦军能接受力战而死,却是无法接受连敌人都没见上几次就病死。那一战之后,秦国军方一度对南下充满了恐惧,因此停顿南下的脚步,后面更是因为兵力短暂的空缺被百越人北上参透失去了黔中郡,连南郡、庐江郡、长沙郡也有大量的百越人进去栖息。
面对第一次南侵失败,始皇帝自然是怒不可及,对军方恐惧南下的心理更是怒火中烧,撤换了几位朝臣之后规划新的南侵,因此才有南疆军团的出现。
百越人的口众其实比起华夏人口来说很少,大概只有一百来万人,其中的青壮顶天了估计也不会超过二十万。秦军第一次南下时,他们采用偷袭战术没有死伤多少,倒是在南郡与吕哲交战中丢下六万多人只剩下闽越一方三万来人逃了回去。
南郡在楚国手上开发了数百年,后面被秦国攻占之后也开发了百余年,不过看南郡郡内还有大量的原始森林,可见其开发程度并不怎么样,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说南郡比起更南方的区域要好上许多。
秦国掌握南郡百余年,咸阳中枢对南郡的地形、风土人情记有非常多的典籍,司马欣率军南下之前有阅读过南郡相关的典籍,对南郡的山川地理和风土人情不敢说了如指掌却也有大概的了解。
中原军团既然得到中枢的命令派出一路试探,又怎么可能不做调查呢?他们得出的结论是不走南郡的森林地带直扑南郡治府,这样一来就不会像第一次秦军南下时遭遇那样的情况。
计划有了,相应的雨具也有准备,可是计划往往会出现相当多的意外,他们连南郡的地界都才刚刚踏入,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还是让司马欣所部中招了。
十五万大军与南郡守军交战损失了一万多再有三万多人生病,可以说还没有真正的开战之前就失去了三分之一的战力,真正可谓是出师不利。
缺乏药材之下,司马欣没有太好的方法来治疗士卒身上的疾病,只能采取隔离的策略来防止疾病扩散。军中没有生病的士卒,他们看见大量袍泽患病上吐下泻而人心惶惶,可想而知军心士气会遭受什么样的打击。
面临出师不利的局面,司马欣已经连续去信三封恳请暂时撤军,徐岩的回复还没有送到司马欣的手中,司马欣只能派一部分人返回南阳郡收集药材。
若说此前司马欣希望在南郡下雪之前早早开战,现在他最希望的是吕哲能够保持龟缩不出的原状,双方最好是就这么相安无事远远对峙着等待雪季的到来。
可是事情总是喜欢事与愿违,司马欣派出盯住邔县和鄢县的斥候回报的军情是两县的敌军有所调动,从种种迹象判定是在做出城北上的准备。
司马欣在让人拉出生病而死的士卒尸体出营烧掉的时候已经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但是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叹息。他现在手里能用的士卒数量只有九万,而吕哲要是准备充足至少能调上来军队应该是在十五万人左右。要是在平常,他用九万在旷野打十五万有着十足的信心能够取胜,可是己方因为军中大疫军心不稳,这就不好说了。
得知吕哲军有北上的迹象,司马欣逐令少艾、周兴、李珩等偏将军各人专门负责一片带人巩固营寨。
秦军营寨在超过十万人时从来都不是连成一片,按照惯例会是三万人自成一寨然后用甬道相连,这么做的原因是防止出现马踏联营或是火烧连营的情况。
借鉴于南郡喜欢大挖壕沟,司马欣这一段日子在军营南方前面也命人各自挖了两条宽两丈深一丈的壕渠,一条距离军营三百步,另一条只有一百五十步的距离。
三百步是弩手的最佳射击距离,一百五十步是弓箭手的最佳射击距离,两条壕沟的存在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弓弩手的杀伤,这是司马欣琢磨了南郡城池前挖壕沟是干什么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