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精校版]

第6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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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天子的原话?”黄佑突然哭出声来:“督师啊,督师,你的功绩,天子都知道,都知道啊!”
二人落了半天泪,还是黄佑先平静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孙元面前,就用力磕了一个响头。
孙元大惊,一把将他扶起:“黄兄,你这是做什么?”一直以来,他和黄佑虽然互为宾主,可平日里都是以兄弟相称,象如今这样以上下级之礼磕头的事情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黄佑正色道:“将军,黄佑这次跪你,非为自己,而是替卢家,替老天雄的袍泽跪你。都督师这次能够得到朝廷公正发抚恤,都是你的功劳,我等皆感念你的恩情。”
孙元道:“黄兄这话说错了,督师对我有提携之恩,督师待我情同父子,孙元若不能做成此事那不是禽兽吗?”
两人回想起当初的事情,一阵唏嘘。
然后,孙元又提出要去拜唁卢象升,黄佑却严肃地说:“太初,你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天子虽然已经答应穿旨命六部和内阁商议如何抚恤督师他老人家,可这事将来是什么结果,还需从旁用力,也需要你去打听清楚。且如今灵堂未设,现在去吊唁,也不用急。”
孙元会意:“我明白黄兄的意思了,那就等朝廷的抚恤下来之后再去。我先去问问刘阁老,看这事什么时候能够议好。”
正要走,黄佑却叫住孙元:“太初,你的新任命下来没有,去哪里?我宁乡军又不可能永远呆在渤海所。”
听他问起,孙元道:“天子打算让我出任宣府总兵官一职。”
一想到此事,孙元大为苦恼,正欲将自己的思虑说出,也好听黄佑商量。
可黄佑却一脸的狂喜和激扬,击节叫道:“好,好得很,朝廷果然不会亏待将军,不会亏待我宁乡军有功将士。宣府乃是九边第一重镇,又是京西门户。将来可是直接面对东侵的贼军和南下的建奴的,如此要紧的职位,自然要选一员虎将镇守,舍孙将军者谁?如此要紧职位,正是将军大展宏图,报效国家之时。”
说着话,他不住地搓着双手,一副喜不自胜模样。
孙元心中气苦:还大展宏图呢,我就算做了总兵官,可上头还有陈新甲这个宣大总督不停地给老子穿小鞋。就算他后来调去做兵部尚书,可新任的总督不出意料也还是杨嗣昌的人。我在宣府,日子好过才怪。
这个黄佑一心想让我孙元在第一线做军官,也好打仗,全然不顾宁乡军的前途和士卒们的前途。为这事,某与他已经闹得很不痛快。罢,也不用跟他多说什么,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
黄佑毕竟是孙元的首席幕僚,手头事务繁忙,在孙元这里打听到消息之后就告辞而去,赶到卢家去报信,然后出城回军营去。
等他一走,孙元就拿着戍边策去找刘宇亮,又解说了半天。
刘宇亮见孙元对自己争取督师蓟辽一事如此上心,自然大觉欣慰。他最近春风得意,有些膨胀,对于孙元的顾虑,笑着说若是老夫将来能够督师蓟辽,定然能够说服天子按捺下急于求成的心思,辽东战事急不得,只能徐为图之,太初你就放心好了。
又道,明日早朝六部和内阁就会商议抚恤卢象升一事,估计半月只内就会有定论。至于另开一镇,以及未来蓟辽总督人选,估计得三两个月才能落实。
太初你也不用急,且驻军拱极城等着好了。
毕竟是重大的人事任免,没那么快的。
“是,恩相。”
没办法,看来只能暂时住在京城里。
第0605章 复叛
说完话,刘宇亮从坏里掏出一个漆木小盒子,从里面掏出一颗蜡丸捏破外壳,扔进嘴里吞了下去。
“恩相的身子可好些了?”孙元知道这个老刘头有消渴症,也就是后世所谓的糖尿病,心中不禁关切。
“好什么啊,好不了了。”刘宇亮叹息着摇头:“自从山东回京之后,老夫只觉得身子又弱了几分。这都已快到五黄六月了,身上却还觉得寒冷。”
听他这么说,孙元定睛看去,这才吃了惊奇,却见老刘比起前阵子又瘦了一圈,加上年纪也大,看起来就如同一具骷髅。
再看他的手指甲,已经微微泛着紫光。
这大概已经是二期糖尿病了,孙元心中难受,安慰了他几句,又问刘宇亮是否找了郎中,吃的药可有效?
“死生有命,读了一辈子圣贤书,连这事都堪不破,也枉活了一辈子。”刘宇亮一听孙元提起郎中,顿时来了精神,拿起手中的盒子笑道:“说起这事,你还别说,老夫近日吃了这药感觉精神了许多,脚心也有些暖意。”
孙元心中欣慰:“也不知道这个郎中是谁,可是京城的名医?”刘宇亮的病他以前也让加西亚去看过,不过,这个神甫的一身本事都在手术刀上,外科了得,对于刘老头的病却是无发可想。
西医,尤其是这个时代的西医,对于疑难杂症那是一点办法也无。正要断根,或许还得依靠中药。
只不过,中医对付慢性病虽然是强项,可自古以来都缺少科学性和系统性,人为因素很重要。治疗同一种疾病,庸医和名医区别大了去。
刘宇两听孙元这么问,来了兴致,笑道:“也不算是名医,甚至连郎中都算不上。给老夫制作这种丸药的却是一个读书人,山西阳曲县的廪生。”
“一个读书人,又不是郎中,恩相服用他做的丸子是不是太不慎重了?”孙元惊问,据他所知,中医这种东西,很讲究药物调和。因为这个时代的科学技术的限制,药物提纯手段有限。是药三分毒,所以,需要很多位辅药。所谓君、臣、佐、使,一张方子中,有的药负责治病,有药负责减小其中的毒性,有的药则帮助引导药物抵达病灶。必须找有经验的郎中来出诊,却是乱来不得。
“不不不,不用担心,这个读书人虽然是个廪生,可杂学却甚为了得,乃是个博学通才。其实,如果他不一心考取功名,若是去做行医,早已经名满天下了。和他比起来,宫中的御医又算得了什么?”刘宇亮笑着说:“这人前番坏了事,得罪了山西巡案张振,被收押入监。后来被巡抚吴甡释放,这次进京游,老夫久闻他歧黄之术了得,就请他帮我做了这一盒药丸。”
“想不到阁老如此推崇这个读书人,却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谁?”
“他就傅山。”
“傅山……”孙元觉得这人有点耳熟,好象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可无论如何却也想不起来。
也不再想,安心地在京城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六日,眼见着就到了五月上旬。
此刻,朝廷对于卢象升抚恤一事也到了要讨论出一个结果的时候了。
据孙元从刘宇亮那里打听的结果得知,杨嗣昌大约也是意识到抚恤卢象升一事,必不可少地触动了他的政治利益,减弱了他的威望。毕竟,卢象升的以身殉国,同他杨嗣昌关系甚大。如果收殓卢督师,那么,接下来是否要追究他的责任呢?
这个口子一开,再引申下去,他杨嗣昌就麻烦了。
作为一个政治大牛,杨嗣昌自然不可避免地要想方设法地压制此事。就算有天子的圣旨,他也要试试能不能将卢象升的殉国定论为普通的阵亡,该给的哀荣,也尽量地压低。
杨嗣昌乃是天子心目中的第一重臣,可卢象升也不弱,他身后还占着庞大的把持舆论的东林集团,况且,孙元这次又大大地给东林涨了脸。
于是,双方开始对峙起来,一时间却也没闹出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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