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这个中年人面容有些苍白,好象是一个白面书生。显然身子骨不是太好,不过,他一提起长枪,却显得非常精神。显然这是一个下马相,上马将的人物。他目光开合之间,有光芒闪动,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气势,叫人看了心中不觉一凛。
郑成功见是自己人,松了一口气,将骑弓收了回去,拱手道:“在先郑森,敢问先生是谁,如何称呼。”
那中年人回了一礼,笑道:“果然是靖远伯,在下黄佑。”
听到来人是黄佑,郑成功吃了一惊。对于此人,他可谓是闻名已久了,可惜一直无缘见面。
黄佑本是河北书生,建奴犯河北的时候,他毅然投笔从戎,入了卢公的幕府,同卢建斗一道创建了名震天下的天雄军。
卢公殉国之后,黄佑先生又到了卢公门生孙元这里,可以说,宁乡军有今天的规模,孙太初有今日的光景,此人出力不少。
也因为有他,宁乡军和扬州镇才走上了正轨。
对于孙太初来说,此人即是他的首席智囊,也是他的好友和老师。
孙元纵横天下,无所畏惧,只畏黄佑敬黄佑一人。
这人一手创建了天雄军和宁乡军两支天下第一军,在郑成功心目中,已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郑成功急忙拱手:“见过黄先生,久仰了!”
黄佑将长枪交给属下,伸出手来,将郑成功扶住,微笑道:“老夫也久仰靖远伯了,你我同问明臣,你的爵位和官职都高过老夫,应该我来给你见礼才对。”
郑成功:“这如何使,后生晚辈当不起。”
黄佑摇头:“礼法不可废,尤其是在这乱世礼崩乐坏之际,我等更应该秉执胸中的那一份坚持。”
郑成功:“不敢,晚辈早已经听说过黄先生大名字,一直没有机会见面,今日可算是见到人了。”
黄佑:“今日见了是不是很失望,某不过是小老头一个。”
郑成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黄先生……”
黄佑和他一道缓缓骑着马向前行去,他身后那十来个卫士则远远地落在后面。
黄佑:“靖远伯不用这么拘束,礼法是礼法,可现在又不是在朝堂之上,你我大可以平辈论交。孙太初一向称我为兄,你也可叫我一声黄兄。”
“黄……黄兄。”不知道怎么的,同黄佑说话,郑成功总感觉有些紧张。这感觉很奇怪,他以前和傅山也见过一次面。傅山可是一个惊才艳绝的人物,可同他在一起,自己却非常放松。
“老夫前几日都在后面统筹粮秣输送,昨天半夜才到老营,今日黎明出来巡查防务,却不想在这里碰到你。”黄佑淡淡地笑着:“大木,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太初欲助你重建镇海军,为国家再练一支强军原本是应该的。无论是镇海还是宁乡,都是我大明朝的军队。军队者,国家的军队,自然不能分彼此。对这事,我也是赞同的。”
郑成功听到黄佑的表态,心中感动:“太初心胸广阔,郑森铭记于怀,不胜感激。”
黄佑面容却是一整,正色道:“你也不用感激他,这原本是他应该做的。收复北京之后,各军要陆续进入辽东,收复那一片故土。另外,还得平定朝鲜,单宁乡、山东、秦军三军兵力尚显不足,如果能够重建镇海军,自然是一件好事。莫说你和太初私交甚笃,就算没有这层交情,整顿军备,也是咱们这些做臣子应尽之责。此乃公义,不论私交的。”
郑成功心中更是佩服:“黄先生说得是。”
黄佑接着说道:“此事我扬州镇义不容辞,大木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有什么想法大可同太初讲,也可以同我说。听人说,这阵子你每日长吁短叹,这样可不好,振作些,国家还有用你之处。”
郑成功:“是,黄先生说得是,郑森受教了。”
黄佑的话如同冬天里的一把火,烤得郑成功浑身暖洋洋的。
同黄佑分手之后,他只感觉心怀激荡,就连那冷风吹在面上,也感觉分外凉爽。忍不住捏紧了拳头,自言自语:“郑森啊郑森,你还顾虑什么,你还自怨自艾什么?不就是吃了一场空前败仗吗,难不成你就此要沉沦下去。如此,岂不叫太初失望,叫黄先生失望?也让太初的一片热诚和苦心,付之东流了?对,黄先生说得对,未来对辽东对朝鲜用兵,还有我为国家效力的时候,男子汉大丈夫,只能在沙场上证明自己的价值。”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骑飞奔而来:“大公子,大公子,不好了,出大事了。”
郑成功回头一看,来的正是自己的贴身侍卫。他满头都是热汗,一脸的慌急。
“怎么了,急什么?”
侍卫:“不好了,郑总兵带人去了伟字营,都和韶伟将军打起来了。”
第1471章 勋章
侍卫口中的郑总兵不用问,自然是镇江总兵郑鸿逵,郑成功的四叔。
郑成功大惊:“怎么会打起来了,又究竟出了什么事?”
他从河间来这里,这一路上都押着叔父郑鸿逵,两人一路无话。等到了这里,这才得到镇海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就连镇江那边的士兵和征发的民夫,也牺牲迨尽。
郑成功自然痛苦得无以名状,郑鸿逵也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大错,心中有愧,整日躲在帐篷中借酒浇愁,不肯和人见面。
如今二人都变成了光杆司令,内心中都异常苦楚。
郑成功也未必没有埋怨叔父的意思,怕自己同他见面之后,忍不住会将胸中那一股怨气爆发出来,故尔对他都采取的是回避的态度。
在宁乡军中呆了几日,本以为叔父已经回了镇江,却不想他还留在这里。不但如此,还跑韶伟那里去闹。
听到郑成功问,那个侍卫回答说:“郑总兵今儿个一大早也不知道是哪股筋不对劲,带了所有弟兄跑伟字营去闹,问韶伟要人。韶伟将军脾气本怪,一言不合,就同总兵官打起来了。眼见着就要不可收拾,小的见势不妙,急忙过来通报。”
“要人,要什么人?”郑成功有点莫名其妙。
侍卫:“郑总兵本好好儿地呆在帐篷里,镇海军全军覆没之后,他老人家心中也是难过,昨日还同我等讲,说是要回镇江去,再不肯留在这伤心之地。可今日一大早,就有人过来禀告说,咱们镇海军其实还没有完,还有两千多精锐士卒在甘辉将军的率领下突破重围逃了回来。”
“甘辉回来了?”郑成功精神一振,听说还有两千多人生还,心中不觉大为欣喜:“他和弟兄们都在哪里?”
他现在正缺人,尤其是缺少有作战经验的中下级军官。镇海军中的士卒可都是从大胜关战场打出来的,即便琉璃河败得极惨,换一个角度来看,不也是经过血与火的考验?
这样的兵竟然还剩两千,如果以此为骨干,轻易就能扩充到两万之巨,甚至更多,镇海军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重建。
“这个不是太清楚。”侍卫回答说:“不过,今天一早过来的那人乃是我镇海军的老人,大家都认识的。一来就钻进了郑总兵官的帐篷,说了半天话。郑总兵官就恼了,拍案而起来,叫弟兄们都集合,说是甘辉将军已经叛出了咱们镇海军,投到韶伟门下,不肯回来给靖远伯你效力。对于这种反骨仔,自然不能轻易饶了。现在就过去为韶伟要人,将这个叛徒捉回来问个究竟。”
“小人自然知道咱们和宁乡军是友军,却不能因为这事闹得生分。就偷偷地跟了上去,然后就听说那边闹起来了,小的不敢耽搁,就过来禀告靖远伯。靖远伯,你快些过去吧。听人说,那韶伟乃是孙太初的小舅子,平日间跋扈惯了,又是个脑子不够用的疯子,连泰山老丈人都敢打的。如果是真和郑总兵官打起来,却是伤了两家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