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御问道:“瞻空道友如今落在哪里?”
他认为上宸天那边若要夺取掌门符诏,那么肯定会把方方面面的事都是考虑进去,而瞻空道人与荀师本是师兄弟,又是坚定站在天夏这一边之人,那么要谋算荀师弟子,瞻空道人那里不会不做布置。
明周道人探查片刻,道:“回禀守正,瞻空玄尊正在北穹天虚宿之内,但是现在不见身影,疑似被某物遮掩起来了,”
张御走前两步,借由守正宫舆图往明周所指之处看去,瞬间便望到了那里,便见那里被一层迷雾所遮掩,并无法确定里间情形。
此刻他运转目印,眼中有神光透出,便直接透过此一层遮掩,见到了里面有两个身影正在法力对抗之中,其中一个无疑就是瞻空道人。
而这已然能够证明他的判断无错。他没有犹豫,直接唤出训天道章,将上宸天袭击灵关以及瞻空道人受袭的事呈报给了玄廷,并言自己会先循着符诏所指,先行去往那背后之人可能存在之地,并尽量拿下此辈。
在传告之后,玄廷之上很快有回应,允许他视情形自行处置。
张御一转念,便知道玄廷的意思了,这是让他以守正的名义自行处置此事,这般他一人行动,动作不大,不至于立刻引变成两家全面开战。
尽管知道开战是避免不了的,但天夏这边却也不希望过早动手,因为现在的情况,拖延下去无疑对己方是有利的,时间越长,准备就越是充分。
此刻他心意一转,正身便自上层降落下来,直接外层北穹天落了下来,这一处正是瞻空道人在之地。
不远处就那一片堪比地星大小的迷雾。
他往上一看,见有一个钟型法器悬空而立,便一弹指,一道亮光落至其上,而后爆开一道堪比烈阳的光华,霎时间将阴霾驱散一空。
受此影响,正在交手的二人都是一顿,各是分开。
瞻空道人察觉到来者是张御,也并不觉的太过意外,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张守正有礼了。”
张御回礼道:“瞻空道友有礼。”
祈道人见到张御到来,虽不认识,但能确定后者必是来自天夏的玄尊,可他却没有退走得打算。
因为来自上宸天的命令是让他缠住瞻空道人,只要没有命令让他中止,那么他就必须继续下去。
但这个坚持不会再延续太久了,因为在与瞻空的对抗之下,他被不停的击溃,但是大混沌不断给他以补充,这也导致大混沌侵染极多,这个时候他的神智已然不太清晰了。
等到自身认知完全泯灭,不管有没有命令他都不会离开了,他会本能去将所有活物都是侵染成与自己一般的东西,这也是赢冲的目的,算是将他利用到死。
此刻他趁着顿止的空隙,整个人扩散为一团融入虚空的黑气,而他背后虚空之中的星光犹如墨染,在一点点的消失,好似有一只无形之手在将它们逐一抹去,并且这个趋势还在朝着两人所在之地逐渐蔓延而来,试是将两人都是一举吞没进来。
张御看了一眼,混沌怪物他过去也是接触过,同时还看过守正宫中那些载册记述,他自然知晓该是如何应付。
此刻他站着未动,身上宏盛耀目的心光张扬开来,待扩展到一定程度之时,便与一圈黑色的气雾撞在了一起。
混沌之力虽是能够侵染法力心光,不过这也要看面对的是什么对手,法力心光若是足够,那自能抵御一切外染,只有根底不够之人才会被轻易污秽。
张御自是不在此列,虚空之中本来一片浑黯,可随着他不断将自身心光张开,那黑气逐渐倒退,诸多星光随之缓缓绽放,越来越多。
未有多久,一道灿烂银河在他背后延展开来,并向对方一点点压迫过去,这整个过程可谓从容不迫,不徐不疾。
瞻空道人在一旁看着,心中赞叹。这斗战可谓是将势用到了极致,以强盛压卑弱,当中不犯一点错处,不给对方以任何反抗的机会,而在浩瀚繁星的衬托之下,眼见之景象竟是有一种壮美之感。
祈道人在这等侵压之下没有任何其他方法,毕竟他方才成上境,若论变化肯定是不成的,方才一直是依靠大混沌之力的支持在与瞻空道人对抗,可连这最强的一点都是对抗不了对手,他也只有死死抵抗这一条路可走。
那黑雾随着被一点点被压迫回去,由广大退缩至微小,最后退还成了米粒大小的一点深沉黑点,似是一切光芒都无法在上面留下痕迹,尽管微小,可在虚空之中却是显得醒目无比。
而那心光仍在坚定不移的压下,这一粒黑点不得不继续向内退缩,可其很快来到了自身之极限,再也支撑不住,最后急骤闪动了一下,这就像是最后的反弹,然则在浩瀚广布的清光之下,其根本未能挣扎起来,只是如不起眼的火花般闪烁了一下,便就彻底消失不见,
整个虚空之中,只剩下了一片灿烂耀眼的清光。
张御此刻感应了一下,能够确认此人或者说这个混沌怪物已然被他杀灭了。
实则混沌怪物只要还有一点残余在世间,就能从大混沌中源源不断补纳力量,但现其存于世上的一切痕迹已是被他抹了去,那自是再也不存在了。
瞻空道人目睹这一场交战,不觉叹为观止。这就是用单纯的力量来碾压对手,而抛却了诸多变化,他却不得不承认,对付混沌怪物,用这种方法将之处理掉,无疑是最直接也是最为合理的。
他打一个稽首,道:“多谢张守正施援了。”
张御点首回礼道:“道友言重了。
瞻空道人略带担心的问道:“今次此人莫名找上我,道友又于此刻寻来,可是元都那里有什么变故么?”
张御道:“元都门中并无变故,但是有一事,却与元都有关,不过如今已是解决。”他将荀季留书之事大致一说。
瞻空道人这才明白过来,道:“原来如此,师兄原来是将那符诏做了这等安排。”
他摇了摇头,荀季先前不曾与他说此事,那分明是不想让他把此事再给揽回去,但如今事实证明,这般安排才是最好。
张御道:“如今我尚要前往追剿背后谋划之人,就不在此多留了。”
瞻空道人想了想,肃声道:“既然此事涉及到元都一脉,贫道不能不闻不问,张守正,若是你这般赶去,那背后之人不定可以逃脱,贫道可用元都玄图之权柄,将你送去那符诏所指之所在。”
张御道:“哦?若能如此,那便要劳烦道友了。”他本待循着法符直接过去,但既然瞻空能够送他前往,那也不必多费功夫了。
瞻空道人肃容道:“还请守正将那符诏取出。”
张御点了下头,他将符诏拿出,托在掌中,瞻空道人看有一眼,略略感应,便就拿一个法诀,稍过片刻,便见上方有一个椭圆形的阴影落照下来,而后便一道光芒自顶上落下!
张御顿时感觉到,有一股莫大力量落在身上,似要将他推动,他也没有去抗拒,任由此力带动自己,随着放松心身,只是一瞬之间,身影便从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同一时刻,赢冲仍是站在站在荒星之上看着内层方向,在传出命令之后,只能在外等待结果了,整个过程他们是没法操纵的。
他也很是冷静,现在该做的都已是做了,下来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如果这一次不成功,那就只能设法召回寰阳派了。
苏盏一直站在他身旁,此刻言道:“前辈,除开瞻空之外,荀季会给他的弟子另寻一个玄尊护持?”
赢冲摇头道:“不会,荀季并没有担任廷执,能令瞻空护持已是最大限度了,我等派去之人,需要对付的,至多也只是元神照影的修道人罢了。”
不过嘴上如此说,可他也知道,事情从来没有绝对的,要真是出现这等情况,他也没有力量去改变。
他也不可能把一位玄尊凭空送到天夏本土之上,要真能这么简单做到,那他之前还折腾个什么?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所站立的地星上方,忽有一道椭圆形的阴影出现,而后一道清光照落下来。
赢冲身边几名弟子都是脸色一变,苏盏也是心中一跳,他急忙道:“前辈,这是元都玄图,当是天夏那边发现我们了,我等需速速回避。”
赢冲抬头看去,却是平静言道:“走不掉了。”
他很清楚,一旦被这镇道法器寻到,那么只要自己不能立时转回上宸天,或者同为镇道之宝的青灵天枝作遮护,那么终究会被追上的。
在他说话之间,便见清光之中一个身影浮现出来,随着这身影越来越清晰,可以看清楚,这是一个神气煊赫,周身裹绕星光玉雾的年轻道人,其行走之间则有阵阵飘渺仙音相随。
赢冲神情微凝,道:“玄廷守正,张御。”
……
……
第两百二十二章 剑转绝势生
苏盏看着张御一步步走来,只觉浑身一阵惊栗,头皮发麻,因为后者给他的压迫感实在是太过强烈了。
而在场的其余弟子也是一个个脸色苍白,自身意识一时变得迟缓起来,身躯摇摇晃晃,若不是他们还在赢冲的法力护持范围内,在张御出现的那一刻,恐便没一个能够站住了。
赢冲这时向着远端传声言道:“原来是玄廷张守正,不知张守正此来是为何事?”
张御看向他道:“我来此处为何,尊驾莫非不知么?”
赢冲道:“我等并未在天夏地界之上,确然不知何处妨碍到尊驾了。”
张御淡声道:“我来此并不准备与尊驾争论了什么,我今次既然来到了这里,自然是要讨一个结果的。”
赢冲点头道:“说得也是,道友既来此处,眼下再说道理又有何用呢?”
他很清楚,虽然天夏平常是比较讲道理,可那也是要看时机场合的,一旦天夏觉得无需讲道理了,那自然不会再跟你多废话的。
他略作沉吟,抬头望去,诚恳言道:“在动手之前,张守正可愿听我一言?”
张御看他片刻,他能够看出,这人并非是在拖延时间,现在也没拖延时间的可能,这里距离天夏如此之近,就算上宸天有援救赶至,也救不了人,反而是白白送给他们,便道:“请说。”
赢冲语声略带感慨道:“为了今番之筹谋,赢某准备了许久,若是这谋划能够成功,那么对于两家来说实则都是好事。”
张御道:“好事?恐怕只是对贵方是好事吧?”
赢冲叹道:“不,这却是张守正目光短浅了,试想一下,要是我上宸天能够进入内层,占据元都玄图,那么最后结局是什么?是我上宸天奈何不了天夏,而天夏也奈何不了我!”
他朝着张御回望过去,“而因为我两家谁都奈何不了谁,又彼此顾忌,所以此后将会陷入一场对峙之中,这样的平衡当会是持续许久,如此我两家就可避免那些战端了,这莫非不是好事么?”
张御道:“尊驾之所言,荒谬且无稽,且不去说元都一脉早已并入我天夏,贵方是在试图抢夺本属于我天夏之物属,便真如尊驾所说,那所谓的平衡之局,又能延续多久?”
赢冲倒是认真回到了一句,道:“据赢某所推断,两三百年间当是无碍的,若是两边再各自退让一步,那么延续千载也是可能的。”
他又笑了笑,道:“或许张守正要问,我两家终究是要一战的,那这等平衡又有何意义?不错,赢某也承认最后依旧会是如此,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万物运转始终如一,世事终究有变,赢某又岂能以一己之力左右大势?可在赢某看来,两家能得有一时之平衡,那已然是不错了,其余要靠两家同道再行努力了。
且谁又能说得定,我两家不能找到更好的共存办法呢?至少到了那等时候,我两家已然共处许久了,谈此事也不再是空中楼阁了。”
张御道:“尊驾有一句话说错了,我两家并非不能共存,早在三百多年前,天夏给过上宸天机会,但是上宸天却是不愿抓住,自己将之抛却了,若是上宸天不抛却宗门旧制,那此条路注定无法再走。”
赢冲道:“天夏又何必非要让我上宸派放弃宗门之制,似以往那般不是更好?天夏不来管我,我等也不来管天夏之事,如此这岂不对我两家都是有利?”
张御道:“尊驾说此话之前,却需好好反省己身,汝辈视天下万民如低贱牲畜,肆意奴役欺凌,对低辈修道人更是予取予夺,视若奴仆,自身行事无所顾忌,美其名曰‘超脱逍遥’,竟还有脸面来问我天夏为何要管束你等?”
赢冲理所当然道:“宗门之制,自古旧以来便是如此,可说是万世不移,又何必骤然去变?我等成仙了道,本就是与凡人不同,自该逍遥自在,得享其利,若还要自身去迁就凡人,那还求什么超脱?”
张御冷哂一声,没有再与此人理论下去,对方修道数千载,早就有一套自身的固有认知,想改变也没可能,哪怕再辩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最后还不如直接以道法论高下。
他看向其人,道:“玄廷守正张御,在此领教高明。”
赢冲却是摇头道:“张守正,我今日却不是来论法的,怕是不能如守正之愿了。”
说话之间,他脚下的地星忽然挪转起来,表面地陆岩块崩裂,露出了银白色的内里。
原来这整个地星竟早已是祭炼成了一件法器,而随着这地星旋转挪动,更是放出一圈圈的厚重的金色光芒来,将他所在之地都是护持住。
张御看到了这一幕,立时辨认出这是一个纯粹用于守御的法器,表面看去,堪称坚固,不过这等作法,这要有外援才有意义,若是无有,也只不过是一个困死自己的牢笼罢了。
他不去管此人是如何想的,心意一起,霎时万点星光在背后闪烁亮起,望去似与那浩瀚星辰连成了一片,一个呼吸之后,便有无数星光在闪烁起来,下一刻,随着那些星辰急剧闪烁了一下,就有万点星流朝着这枚被祭炼过的地星直撞过来。
赢冲看着上方,略带歉然道:“苏道友,这次却是连累你了。”
苏盏忙道:“前辈言重了,那人虽是厉害,可是我与前辈一同联手,不定还能胜过此人。”
赢冲缓缓摇头,道:“苏玄尊说笑了,你若是能得操持元都玄图这件镇道之宝,那自是不难与这位一战,最次也能走脱,可眼下胜了又如何?此处相距天夏不远,变得击退此人,也有他人到来,今次我等败局已定。”
苏盏默然片刻,有些艰涩言道:“那按前辈是说,我们今次必然是要败亡于此么?
赢冲却是神情自然道:“苏玄尊说错了,败亡之人只有苏玄尊你,而不是我。我早已神气寄虚,舍了此身,也能重还回来,苏玄尊,待我回去之后,你之族人我会替你照应的。”
苏盏不禁一阵愕然,他看着赢冲,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什么。
赢冲没有去理会他的心理变化,他看着那不断撞击在地星禁制之上,震得整个地星为之震动的星光,目光之中满是遗憾,此番计谋既然失败,在此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