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也不准备在这里与张御正面交手斗法,张御看似是一个人到来,可其背后其实站着整个玄廷,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注视着此处。
若是他上去与此人交手,时间一长,那就有可能被算出自身神气寄托之所在,如被夺去神气,那他可就真就败落在此了,所以眼下只有一个选择了。
他道:“苏玄尊,就此别过了。好自珍重吧。”
说完之后,他往前一步,向着虚空远端腾升飞去,开始去势还不快,还能见到浑身道袍漂浮,但是随着这势头加剧,整个人逐渐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张御所在之地冲去,同时身躯之中还有一道令人为之惊怖的力量在泛动着。
他这是要一举舍弃此身,将全身法力于一刹那间宣泄出去,以此造成前所未有的杀伤威能!
若能就此与张御玉石俱焚固然是好,伤不到也无所谓,等过后转挪神气,再归来世间就是。
张御立身旷静虚空之中,看着那一道流光由地星所在朝着自己急冲来,眸光也是凝定其上。
一个寄虚功行的修道人,若是全力爆发,对他威胁也是极大。他还记得当日在元都山门中时,没有一个任殷平的化身能够抵挡这等冲击,那还仅只是各位廷执的一缕元神照影。
而如今赢冲眼下却是将自身之所有俱是化入这一次冲击之中,一个应对不慎,足可以将他一并带离了世间。
故他此刻没有半点犹豫,向前一挥袖,本是隐于袖中惊霄剑蓦然飞出,向着其人直冲而去。
剑身之上的“斩诸绝”之势已然蓄势长远,哪怕上一次斗战之中也未曾用出,而这一瞬发去,他又将全身心力也附着上去,其所过之处,竟是出现了一条撕裂虚空的剑痕。
赢冲这一击乃是有去无回,根本没有半点收势回避的想法,故是两者于瞬间就交撞在了一处!
他一身力量瞬间爆发了出来,然而本待惊天动地的一击,却是在猛然一个照亮虚空的闪烁之后,便自再无任何声势传出。
其所宣泄出来的全部法力,竟是被惊霄剑上所附着的“斩诸绝”之势一剑斩灭!
当然,这也是赢冲这一击太过粗暴,没能有任何变化之故,而这等直来直去的对撞张御自是从来不惧的。
但他也不是没有代价,数年蕴养之剑势又要从头来过了。
可是在外人看来,赢冲在付出在世之身的搏命一击,却是被张御随手一剑便就削夺,连半点波澜都未掀起,这一幕给人的冲击委实太大。
苏盏在近处目睹此景,眼瞳急剧收缩,随后脸色一正,向着上方一拱手,高声言道:“张守正,我是任师门下,也是元都派弟子,今在此祈求,望能允我回归宗门……”
……
……
第两百二十三章 心惘身落空
苏盏这番话说出来可没有任何不好意思。
虽然他还有许多苏氏族人,可不过都是一些凡人和低辈修士罢了,赢冲说是回去为他遮护,可这话能信多少呢?
他若是不在了,谁又会真正对苏氏族人上心?
只要他保全了,才是保全苏氏。
至于那些赢冲的弟子,他连半句也没提,这些弟子连赢冲自己都不在乎,他自然也没必要去理会。
而此刻这些弟子也没法发出自己的声音,没了赢冲的法力遮护,他们自是经受不起玄尊气机的冲击,都是一个个躺倒在了地上,昏沉不醒。
张御看着他道:“你是任殷平选中的弟子?”
苏盏忙道:“是,在下苏盏,正是任师弟子啊。”
张御道:“你说你要归附元都派?可我需告诉你,早在三百年前,我天夏就没有什么元都派了。”
苏盏立刻改口道:“那我便愿意投……”可是话到此处,他却是忽然住口。
因为他在来此之前,早已在赢冲要求之下立下了心誓,要他效命于上宸天,而不得反去天夏,更不得陷入天夏之手,否则便会自行崩亡。
也是如此,他方才说是愿意归附元都,而不是天夏,因为上宸天需要掌握元都玄图,故是唯有这个名头是不矛盾的。
可元都派既然没有了,天夏现在也不承认元都派,这条路也便被堵死了。
他忽然叹了一声,赢冲还真是把一切算死了,没给他留下任何可以钻漏洞的地方。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上前舍身一战呢,万一侥幸存生下来了呢?
他吸了一口气,在那里试着调和法力心神。
赢冲虽走,但总算没将地星法器的权柄夺去,这东西守御还算坚稳,尽管正受到无数星光的冲击,震颤摇晃不已,可看去百来呼吸内还可坚持,他还有慢慢调整和寻思对策的机会。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去位于远端的张御的身影,心中已是有了一个想法。
他以前一直在修行,并不擅长斗战,上宸天也不需要他去做此事,故也没有什么斗战经验,但一些基本的判断还是存在的。方才他见识到了张御的远攻之术,觉得自己对抗不了,那么看去唯有冲至近前斗战了。
而元都法门也是擅长做这一点。
他炼就有一门神通,可将对手送至一处经由自身凝练过的虚空间层之中,使之无法在短时之内挪转出来,要是万一成功,那他说不定还能就此逃生。
思定之后,他腾身纵身向外,脱离了已然逐渐崩溃地星,并如方才的赢冲一般向着张御所在直冲而去。
但那冲在最前方的,只是一个看去与他相差无二的虚身,而真正的他则是转挪虚空,潜伏于一侧,只要机会一出现,就能冲入内圈。
张御有目印在身,再加上自身神通感应,通常不是异常高明的道法神通,他一眼便能看出端倪,似苏盏这等手段,他立刻便就洞悉了其中变化。
他眸光微闪,随意一挥袖,一道蝉翼流光已是朝着那虚影斩去,同时一直张开在外面的心光反而收敛了几分威能。
苏盏一见,自觉时机出现,立刻趁此机会一个挪转,霎时便突入到了内圈之中,虽然他感觉此举实在太过顺利,有点不不对劲,可箭在弦上,也是不得不发了。
他正待运转神通,将张御送入到那一处空域之中。却见后者负袖站着未动,但是身后却有一道烁亮光芒在虚空之中爆闪而出。
苏盏顿时一阵惊悚,一股莫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他第一时间便就想着挪遁出去,可却猛然发现,周围看去可随意突破的心光,此刻却是骤然围压上来,顿时将他挤压得动弹不得。
他知这是生死关头,立时转动了一个成就玄尊之时所获的“驻命”玄异。
这个玄异可以令他将自身身躯及意识化变为真正意义上的虚无,从而避开劫数,但是这个化入虚无的过程若是持续稍长,那么他自己就会真正从世间消失,故是他也只敢维持短短一瞬。
待他惊魂未定的从玄异之中退出来后,却是悚然发现,背后的那个地星被那方才差点落在身上那一道光芒贯穿而过,竟于一瞬都是蒸发的干干净净。
见此景象,他不禁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可就在这个时候,却是面色一变。
他抬起手来,惊恐地看着自己从手臂到手指正一块块掉落下来,脱离出去的部分都是化为碎屑烟尘,再一缕缕飘散出去,最后化为虚无。
张御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他方才并非只用了“诸寰同昼”,而是一上来便用了“诸恒常易”之术。
中得此神通之人,若不能将自身法力心光保持在一定限度之内,那么身躯便会自行崩解。
方才交战虽只是一瞬间,可苏盏为了应付诸寰同昼之法的压迫,所以根本没有留意或者说顾忌到这里的变化,可即便他注意到也没有办法,毕竟那时候不作回避的话,那么当场就性命不存了。
而此刻虽然醒悟过来,但却已是来不及了。
他看着自己身躯一截截碎裂,也是苦笑不已,他看了看张御,忽然道:“我能问张守正一个问题么?”
张御看向他,道:“请说。”
苏盏道:“当初元都派明明拥有元都玄图,进退无人可阻,自己独立于外岂非更好,为何又非要并入天夏呢?”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你吧。”
瞻空道人自虚空之中跨出,出现在了距离苏盏不远处的地方,他沉声道:“我之所以愿意并入天夏,乃是因为天夏是为人开道,而非为道弃人。”
苏盏怔了怔,道:“便是如此简单么?”
瞻空道人叹道:“道理是简单,可万古以来,诸界众生,能够真正做到的,又有多少呢?”
苏盏还想说什么,可这个时候,他显然已无法做到这一点了,只是表情动了动,脸庞便就一同崩碎,几息之后,整个人彻底化散成了一团灰烬,融入了虚空之中。
瞻空道人默默叹息一声,元都派道法修行不易,寻常弟子可谓千挑百选,苏盏能修到这等境地算是天纵奇才了,而且方才使用神通时也是可圈可点,可他也知,对方从始至终与己非是一路,那便只能任其灭去了。
张御看着其人消亡,倒未觉有什么可惜的,这般自少就被上宸天道念灌输之人,就算到了天夏这边,也唯有关押入镇狱之中,若是某一天上宸天被镇灭,那才有可能再放了出来。
瞻空道人看了看四周,见远端还有一些上宸天布置的禁制,便道:“贫道身为观治,也该出些力,守正,下面之事就交给贫道吧。”
张御点头道:“那就劳烦道友了。”
他心意一转,重新返回了上层守正宫中,随后便通过训天道章将方才情形呈报给了玄廷上层知晓。
呈禀过后,他转而看向一侧的殿璧,那里有着一幅上宸天的简略舆图,这主要是按照金郅行的陆续传告而拼合起来的,虽然不全,但也能看一个大概。
他凝视着此图,接下来就看上宸天那边作何反应了,直接借口开战也不无可能,但若只是来质问或是施加压力,那反而用不着担心什么。
因为天机被搅乱,再加上当日参与夺取谋划之人都被诛灭,而赢冲为了安稳起见,也没有动用训天道章传讯,这便导致其人失败的消息并没有能第一时间传回去。
还是数天之后,派驻在天夏的使者卢星介得了天夏通传,这才是将此事返报给了上宸天。
孤阳子得报之后,立刻命人去将赢冲事先留下的符书取拿了过来,他在看过后者整个谋划之后,也是可惜不已。
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还是很大的,尤其是用不着与天夏磕个头破血流,这一定是能得到所有人的支持的,但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他叹息道:“赢冲道友这条计策不成,我上宸天当真是错过了一次大好良机。”
天鸿道人则道:“再好的计策也未成功,那也不用去多想,此事不成,那还是按我先前计较来做,将寰阳派召回就是,道友以为如何?”
孤阳子微微叹息,最后点头道:“便就如此吧。”
天鸿道人不觉精神振奋,道:“好,我这边下去准备。
天鸿道人一想,道:“此事道友可先准备起来,但开始之前,需得把赢冲道友接了回来,这等事却少不了赢冲道友的谋划。”
天鸿道人道:“这是自然,只点时日我们还是等得起的。”
寄虚修士的在世之身若被毁去,那么至少要几年或者十几年时间才能归来,当中若是有人作法相阻,那归来还要晚,并且通常归来都是在原地,除非是有人作法接引,或者提前留有布置,才可落去别处。
不过赢冲这个人总是习惯留下后手的,在出来之前就已然做好了万一之准备,所以不至于还是落去天夏那处。
孤阳子缓缓道:“灵都道友那边当由我来去说,这是我们最后一个可行之策了,只寰阳派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这一次……我们总要心往一处使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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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四章 策定聚众势
张御回至守正宫中不久,明周道人便奉玄廷之命,给他送来了三百五十钟玄粮,以嘉此回之功绩。
这一次是击敌于外,除绝内患,明确是守正之职的功劳,所以廷上对此功自也没有任何争议。
他待收下玄粮之后,便传一意去往分身所在,自己则是回道场继续闭关去了。
而东庭镇守化身在得到消息之后,便就命人去把原辛请来。
原辛来到了星台之上,稽首道:“守正可有关照?”
张御道:“原师兄,却要多谢你不久之前过来报信,如今事机已然解决,你愿意去往何处,也都是由你意愿了。”
原辛显然对这个问题已是有过考虑,他道:“不知原某可能在东庭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