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攻世先攻心
曲道人这时也是望向了风道人。
他们都能够看出,武倾墟乃是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他们也是愿意礼貌对待的,天夏派其出来理所当然。
风道人身上气息与真法有所不同,可这也无甚奇怪的地方,元夏攻灭各方世域,所见不同的道法也是不少。只是怎么看其人也只是一个寻常修道人,不明白为何天夏将其与武倾墟放在一处过来,想来此人是有什么特异之处的,如今倒是凭此可以试探一二。
张御这时向前两步,目光注视那一座大鼎,眸中泛现神光,在诸廷执看来,他似就站在了那大鼎之前。
几乎瞬息之间,他便见鼎内之物看了一个通透,直接向风道人传意言道:“此中为六缕精阳之气,六缕精阴之气,俱乃是采化得来,既蕴先天,又经后天洗练。此气若出,当在九息之内化用,不及则自行散去。”
风道人听到,精神一振,也是将这些话一一道出。
曲道人和那慕倦安听到之后,都是露出了惊讶之色,他们不想风道人居然一口道出了其中本来。
两人转了转念,心中认为这位应当功行较弱,但是却擅感擅知,双方此番碰面,既是为了解对方想法,也是为互相试探,派出这位,想来也是从他们这里探查更多东西。如此一想,天夏用此人倒也是合情合理了。
慕倦安不由笑了一笑,道:“两位真人看得不错,此鼎中蕴藏的乃是精炼日月精气,乃采取九日星、九月星祭炼而成,功成之后再放入虚空,令之为星辰百载,而后再是拿下,如此反复九次,最后沉入备好净池清海之中洗练去诸多杂秽,最终得此十二道精气,吞之能增益功行,我今既带来此处,也不准备带了回去,诸位不妨同享。”
说着,他一挥袖,开了鼎盖,霎时间,六道金光六道白光自是浮现出来,其势涌涌,看去冲破樊笼而去。
慕倦安轻轻一吸,两道光气俱是如光电射去,霎时入至其身躯之中。随后他便笑吟吟看向武、风二人。
这精气阴气飘忽,阳气厚重,收取办法各有不同,若无一定功行和手段,并无法一气吸入身躯之中,连他本人亲至此间,都不见得能顺利做到,但这具外身却是自具神妙,能助他轻松做到此事。
曲道人方才未动,等到慕倦安吸入精气,他这才开始了动作,他只是坐在那里,靠着自身自然呼吸,就将两道精气就牵引过来,从口鼻之中吸入进去,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武倾墟则是看了一眼,那阴阳两股精气自行飞来,在面前霎时盘旋为一团,他拿起案上茶盏,此气丸咕嘟一声沉落入其中,而他只是微微一仰,就将之一口饮入下去。
风道人功行不及这几人,现在也无人可以帮他,但是他身上携带一缕清穹之气,只是起意一引,那两缕精气晃动了两下,也是被牵引过来,围着他绕有一圈后,化散成一片光雾,如甘霖洒落下来,最后徐徐融入身躯之中。
慕倦安看出他应该是借助了法器一流的东西,不过这也是自身本事的一种,没什么好多说的。他这时开口道:“两位,这些精气如何?”
武倾墟道:“确实好物。”
这些精气一入身躯之中,阴阳两气互生互补,竟是促进本元逐渐增多。要知修道人本元向来就是根本,根本有多少厚度,就意味着你有多少成就。但是很少有能增益的外物。这精气能做到这一点,非常不简单。
而且他发现,这也并不单纯只是这阴阳两气的原因,还有之前吞服的蛟丹,玉脂膏,都对此有促进滋养的作用,可以说三者相互促进才有此用,缺了一个恐怕最后效用都会大打折扣。
慕倦安语意深长道:“若是武真人来我元夏,那么此等好物,不说日日可得享用,但也不会有所少缺。”
武倾墟道:“武某在天夏自能修持,不必假求于外,多谢慕真人好意了。”
慕倦安笑了笑,下来他未再摆弄什么新奇,也未说及修道人喜好谈论的道法,而只是邀两人赏闻乐律,时而品评其中之优劣。
武倾墟对此倒是能接上话,身为真修,又修道长远,什么都是懂一些的。风道人则是选择闭口不言。
待是数曲长乐奏毕,慕倦安似乎也是尽兴,他这时拍了拍手,让身边除曲道人之外的所有人都是退了下去。
武倾墟和风道人都是知晓,这是要说正事了。
待得偌大殿宇只有他们四人之后,曲道人先是言道:“诸位想必知晓了,贵方之世乃是由我元夏为根化演而出,更是我元夏之错漏……”
风道人这时出声打断道:“曲真人,此言却是有些不恰当,我天夏自成一世,纵变演由元夏所出,也是贵方借由道机演化而成,经纬俱全,阴阳皆备,便有不同,岂可言错?便是有异,又岂能说漏?”
曲道人缓缓道:“风真人既不认‘错漏’之言,那曲某也可暂且不论,但需知,我元夏既是化演万世,就要为归回一体,这既是三十三世道之宏愿,亦是我元夏诸修之所求。两位也当知,为求至善,我两者之间必有一战,而我元夏破灭诸世,从无敌手,天夏若与我争,又岂会是例外?”
风道人道:“既然如此,贵方那又何必遣使来此我与说话呢?”
曲道人道:“我元夏讲究仁恕,不愿意把事做绝,似若曲某,便曾是化外之世的修道人,但是元夏宽容,允我入元夏修持,并立法仪,以宝器化去我外劫数,此又是何等高义?
我等今来,也是不忍天夏诸位上修俱遭此劫,万千载功果毁于一旦,也愿意伸手,接引同道之人入我元夏,共守完世,同享终道。”
武倾墟沉声道:“若是我等去了你们元夏那处,那么那些下层修道人,还有亿兆生灵,莫非就此抛却了么?”
曲道人略微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似有些不能理解,道:“这又有何不可?”
他道:“从来仙凡不同,我辈修道人运转天机,掌握世之道理,而如你武真人乃是得了上乘功果的,更是享寿无尽,区区凡物,怎可与我相提并论?彼辈之兴亡,又与天人何干?不过都是些许尘埃,扫便扫却了,没得碍眼,若是真人顾惜自家的弟子门人,元夏也不会不讲情面,自也是可以一并接纳照拂的。”
慕倦安亦言道:“曲真人,我等此来,正是可惜那些个修道长远的同道,不忍他们一身道行尽付流水,故是愿意给他们一条出路。
以往的确不乏与我元夏对抗到底的修道人,我辈也不得不下狠手杀灭,可心中也颇是惋惜,诸位同道又何必随此注定覆灭的世域一同沉沦呢?”
武倾墟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些事武某无法做主,需得回去与诸位同道商议。”
慕倦安笑道:“这自是应该。道友可以回去慢慢商量,我元夏有的是耐心。”
对此他们也是能理解的,元夏做事,也从来没有一次决定就能定下的,通常都是诸世道相互妥协,意见大体同一,这才能推行下去,以己度人,这么大的事情,天夏这边若是立下决断,他反而是要怀疑了。
这时他又拍了拍手,一缕白气涌来,将两根五节宝竹送了上来,各自落在武、风二人案头之上。
他笑道:“此宝竹之中自蕴奇妙,两位可拿了回去再观。”这宝竹共分七节,每一节之中都摆放有一样好物,此是用来彰显元夏之富庶大方的。
分化招揽,这是元夏既定之策,可是如此做,除了实力威慑,仍是要给人一点让人无法拒绝的好处的,否则本来就居上位的修道人何必跟你走?还不如与你一拼到底呢。
武倾墟和风道人也未推辞,将宝竹俱是收了起来,随后稽首道:“那我等便先告辞了。”
慕倦安当即命曲道人代替自己送了两人出去,不多时,曲道人转了回来,他道:“那位武廷执看来态度甚坚,有可能会回绝我们。”
慕倦安却是对此并不介意,道:“他不同意也无妨,只要把我们的话带回去就可以了,我们元夏攻取这么多外世,又有哪个是凝成一块了,总有人会愿意投向我们这一边的。”
曲道人没有反驳,他自己也是这个想法,一个世域无论起初抵抗多激烈,待元夏发起征伐,都是逐渐分化的,只是他总感觉,天夏这里人和事物似是与他们以往见过的外世有些不一样,但什么地方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武倾墟、风道人二人立刻元夏巨舟,就乘坐来时之金舟返归了上层,而诸廷执都在法坛之上等着两人。
两人从金舟之上下来,便与陈禹与诸廷执见礼。
陈禹沉声道:“两位廷执辛苦了,你等方才所历,我等也是见到了。”
武倾墟和风道人这时则是将宝竹拿了出来,并道:“那慕倦安临时赠了此物于我等。”
陈禹看有一眼,分辨出里面所藏并无不妥,便道:“既然是元夏使者赠予两位的,两位廷执便收下好了,”
武倾墟将宝竹收起,又沉声道:“诸位廷执既已知元夏使者之言,那我等又该是如何回言?”
……
……
第二十章 转势寻彼方
林廷执思考片刻,他转身过来,向陈禹建言道:“首执,元夏来使看去对此并不着急切,那我等也不必急着回答,可令妘、烛两位道友负责传递一些消息,令其以为我辈对此议争执不下,如此可以拖延下去。”
韦廷执赞同道:“林廷执此是合理建言,这正是元夏所希望看到的。我等还可以伪造内乱之象,让此辈以为我彼此攻伐,这般他们愈发不会轻易动手或者急着见到结果,而是会等着我内耗过后再来收拾残局。”
陈禹则是看向武廷执,道:“武廷执此行与元夏来使当面交谈,对此事又如何看?”
武倾墟沉声道:“此举虽可拖延,但仍是被动,只是寄希望使者之想法,武某以为我天夏不该如此保守,元夏派既遣使者到我处,我也不妨要求去往元夏一观,如此更能了解元夏,好为未来之战做准备。”
陈禹点点头,又看向张御,道:“张廷执之意呢?”
张御道:“御以为,这一内一外皆需同时下手,武廷执所言御亦支持,便是眼下这一关是暂时遮掩了过去,可恰恰证明了元夏拥有足够的强的实力,所以可以不在意这许多事情,便是犯了错也能承受得住。
若是元夏底蕴足够深厚,哪怕今日对我全然错判,可只需攻伐我一二次,便得反应过来。所以这并不是制胜之所在。拖延是必须的,我当尽快利用这段时日强盛自身,但同时也需尽快元夏的势力有一个了解。”
风道人也是言道:“诸位廷执,元夏一直在向我展现自身之富庶强大,意图使我不战自溃,其恨不得我所有人都是知晓其之底蕴,若是我提出向元夏派遣人手,此辈肯定不会拒绝,反是会放开门户。”
诸位廷执也是看到了之前对话那一幕,清楚知晓他说得是有道理的。
陈禹问了一下周围诸廷执的意见,对此没有异议,便很快下了决断,道:“林廷执,韦廷执。内部这些遮掩蒙蔽事机就由你们二位先做起来,诸位廷执尽量配合行事。”
林、韦二人稽首领命。诸廷执也是一齐称是。
陈禹又道:“张廷执,武廷执、你们二位且暂留下,其余诸位廷执且先退下吧。”
诸人一礼,从法坛之上陆续退走。
陈禹对武廷执和张御两人,道:“方才此议,我亦认为可行,且必须尽快,虽有荀道友在元夏那里,能够提醒我等,可身处敌境,必然处处受限,不可能时时发消息到此,我等也不能把一切都维系在荀道友身上,是故需要去到元夏,对其做一番详细了解,如此也能有一个敌我之对比。只是人选为何,两位可有意见?”
张御思量了一下,道:“御之意见,虽只是前往探查,并非为了展现实力,可是若是功果不高,元夏那边并不会放在心上,许多的东西也未必看得透彻。”
武倾墟道:“张廷执说得不错,此辈可尊视上层修士,但对于功行稍欠一些的修道人,则根本不放在眼中,必须功行足够的高的人前往,方能探得明白。”
张御则道:“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本就稀少,不宜轻易付托到此事之中。御之意见,不若等那外身祭炼完成,可用此物载承元神气意而往,如此可以省却不必要的冒险,元夏也不至于生出更多想法。”
武倾墟也是同意需对元夏有所警惕。
现在元夏虽是好说话,可那一切都是建立在覆灭我天夏的目的之上的,故是派遣去之人不能以正身前往,元夏能让你去,可未必会让你真的回来,所以用外身替代是最方便的,反而能打消许多人的心思。
陈禹道:“张廷执,长孙廷执那里的情形如何?”
张御道:“御已是问过长孙廷执,已然有了一些眉目,若只是单纯炼造一具可为我辈所用的外身,目前当是可以。”
外身现在虽然还不算成功,可那是因为目标是放在所有人都能用的前提上,但要只是作为承担少数人的载体,那不用如此麻烦,哪怕没有外来的功法技艺,集中天夏本来的力量也炼造出来。而且此外身若是承载元神或观想图,那也一样能发挥出本来实力。
陈禹唤了一声,道:“明周。”
明周道人出现一旁,道:“首执有何关照?”
陈禹道:“令长孙廷执尽快炼造三具或三具以上的外身,他所需任何物事都可向玄廷求取,其余事情我不管,但要一定要快。”
明周道人肃然道:“明周领命。”
同一时刻,曲道人走入了巨舟顶层所在,这里有一面方才升起的法阵,实际上只是飞舟的一部分。因为这飞舟本身就是阵法与法器的集合体,正如林廷执所判断的那样,两者在元夏这里其实分别不大。
法阵周围有三名修道人聚集在此,他们此刻正在催运法力,试图把先前的正使姜役引回来。
曲道人虽然听了妘蕞、烛午江二人的禀告,可并不全信。两人既然说是姜役试图投靠元夏前被三人拼死反杀,那么当时应该是没有得到天夏帮助的,也即此事与天夏无关,那么应该是可以召回的。
此人若得召回,那他就可以通过其人确定事机真正原委了。妘、烛二人所言要是为真,可以继续信任,要是所言为虚,那么有关于天夏的一切消息都是要推翻重来了。
他向座上三人问道:“怎么样了?”
其中一名修道人道:“上真,我们正在尝试,只是此世之中似是有一股外邪侵扰,总是屡屡扰动我等气机,若是飞舟能到天夏屏护那边,或许能排斥这等干扰。”
曲道人道:“此法不可行,去了天夏那边,那我们就受天夏监视了,任何举动都会暴露在他们眼皮底下,你们尽力而为。”
三名道人只得无奈领命,并咬牙坚持下去。
实则此事曲道人若是能亲身参与,或许有一定可能感觉到姜役败亡之并不在虚空之中,而在是天夏内层,那么凭此可能会看出些许疑点。
但是他又怎么可能亲自出力为一个区区下层修道人招引呢?
可就算他自己愿意,也会遭受元夏之人的耻笑,自从投靠元夏之后,他是很注意这一点的,在尊卑这条线上根本不会逾矩。
而与此同时,张御察觉到了虚空之中有人在试图接引姜道人,他与陈禹、武倾墟二人告罪一声,便心意一转,来到了另一处法坛之上。
这里摆出一处阵法,却是天夏这边也是同样在召引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