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夏并没有等“剑上生神”之术,目前也没有一个上境大能是以剑术而成就的,原因也很简单。正如张御化身所经历的某个下层一般,早前元夏是有剑法的,只是随着各种成熟道法的出现,单靠剑法求道已然是行不通了。
你靠斗法都赢不了人,又如何修持的起来?这般人也是越来越少,再说也没有能走到上层的大能,这条路证明是走不通的,故是后来渐渐没落了,更没有其后之演化。
张御斩杀胥道人之后,继续向前遁行,他看了某处一眼,知晓此刻对面之人正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不过他根本不怕被暴露,斩诸绝也不怕被人知晓,你没有办法,那就是挡不住。
再说一个元夏的求全道法修士就在自身面前,他又哪里会错过这等削弱元夏上好的机会,自是一剑斩了。
至于壁垒之上其他求全道法之人,自有武廷执他们对抗,他此刻的目标是此番元夏方面主持大局之人。
盛筝这时也是回过神来,他高声言道:“必须除去此人!”
段司议的反应却是与他不一样,他道:“盛司议,我等必须将这个消息送传回去,若是我元夏下回再次遭遇到此人,也可提前有个防备。”
盛筝忽然转头盯向他,似是要看透他的内心之中的想法,段司议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正色道:“如果我们都亡在这里,那就没人把消息带回去了。”
盛筝呵了一声,道:“段司议,你这是认为我们守不住了?”
段司议摇头道:“差太多了,你需承认,现在优势已然握在天夏手中了,我们已经没有能力再守持下去了,若再有失机,那就是全部覆没的下场,身为主持大局之人,不能逞匹夫之勇,我们必须考虑到这等可能。”
有的时候敌我双方做出的都是准确的判断和选择,但是真正做起来又是不同,就是因为牵涉具体事机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偏差。
以往靠着元夏的雄厚实力,就算节奏稍微走偏,他们也能让整个过程回到他们想要的轨道和节奏上来。可是现在碰到能与他们较量的天夏,却是没办法事事如意。
盛筝看了他一眼,道:“这么说来,你想走了?”
段司议道:“是该为撤后做准备了。”
盛筝哼了一声,一甩袖,道:“我之前说过,你想走便走,我不会阻拦。”他露出一丝冷嘲,“不过现在却是晚了,段司议,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段司议默然片刻,叹了一声,道:“是啊,走不了了。”他看向那一道正节节突破阵势的遁光,目中现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奋身一搏了。”
盛筝见他这般说,也便不再去看他,转而是凝神调息,开始做起了接战前的准备。
他敢于留下来,也是一定底气的。开始他只是不知道张御的手段,而现在知道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了。
这可是在乌金壁垒之内,他能够借用阵法加以回避遁走的。
在他们这个层次之中,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阵法,都可能对对手造成牵制。
更何况他还有“问叩天心”这等根本道法,只要有一点可能做到之事,那么就极可能在道法催动之下实现。
现在他的道法告诉他,自己是有机会的,张御的剑法并不是无暇可击的。
而只要有一线机会,他就有取胜的可能。
另外一个,不论张御怎么斩人,他认为这等剑术不可能同时针对两个人,那么若是面对他们二人之际,只会对着其中一个先祭剑,那么另一个人就有机会出手。这个人就是摆在明面上的诱饵。
当然,他不希望那个人是他自己。
照理说,张御与他打过几次交道,很可能先选择杀他,但是他却认为,张御可能会先杀段司议。
因为他曾与武廷执对峙过,他的根本道法也被天夏方面知晓了,而段司议的根本道法却还不曾暴露。
张御并不知道是什么,而不知道的东西才是可怖的,所以换作是他在场中,那一定是会先斩杀段司议,以剔除那些不稳定的因素。
而这个可能一出现,那就可以利用根本推动其实现。为了以防万一,他认为还需要为自己做一个遮护。
故是此刻他在调戏过后,又是伸手一指,便见一道道法符从虚空之中落下,围绕在他身外,这是他祭炼的救命护符,任何神通道法过来,都需经过这些法符才能落到他的身上,而一旦接触此符,他就会因此不停挪转,令人无法找到他之所在。
可他也清楚,虽然这等手段看去非常有用,可在面对张御这等人物的时候只能稍加阻碍,不过只要这些就足够了。
遭遇对手时,在有难度的情况下,很多人是偏向先选择先容易对付的。
他并不知道段司议的护身之物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布置是否能压过其人,所以这里只能赌一把了。
段司议此刻也是在做着准备,他只是很简单的扔出了一枚法符,再是服下了一枚丹丸,随即整个人笼罩在一片光幕之中,看不清具体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其气息也是开始变得若有若无,似乎收敛到了极致,如果不看那层围绕身周的光芒,几乎不知道其人真实存在那里。
其实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根本道法为何,按理说,在这个时候应该相互交流一下,好合作针对对手。
可是他们一个是上殿出身,一个是下殿之人,虽然现在合作,但谁都不会真正信任对方,若是将自己根本道法透露出了去,那就等于对方背后所代表的实力都是知晓了,所以他们是不可能交代清楚的,只能各自为战。
张御这时也终于来到了乌金壁垒的枢机之前,根本道法一转,轻而易举拨开阵势,进入了此中。
而通过训天道章,里面的场景也是映入了不少的廷执眼帘之中。
诸人看到,这里是一方宽阔天台,周围还有一些零星小台,上面虽然站了一些修道人,但明显修为并不高,只那平台当中站着的两名笼罩在光芒之中的人影,方才是正主!
从其身上的气机和所站位置来看,毫无疑问都是求全道法之人,应该就是两名司议。
陈首执和诸廷执此时不约而同加大了对镇道之宝的催动,尽可能将其牵制住,不令之干扰到双方的斗战。
这一举动,也使得盛筝、段司议二人身上负天图的气机顿时变得若有若无起来,与此同时,由于这番对抗,张御身上幽城金砂的护持同样也被淡薄了下去,片刻功夫,便几近于无。
三人默默对视着,他们都是清楚,镇道之宝的气机只要还在,那么寻常手段便很难伤及护持背后之人,但若是护持气机在对抗下有一瞬间的消失,那么就是彼此出手的时机了。
张御看着对面二人,凭着“目印”和“闻印”,只是在一顾之间,就看出了两人的形貌和此刻的状态,认出其中一个正是盛司议,而另一个却是不认识。
他一句多余之话也未言,在等了一会儿之后,见到对面两人身上护持宝气倏地出现了一个衰落,他眸中神光一闪,抬剑而起,对着盛筝所在就是一斩!
……
……
第两百一十三章 斩气分阴阳
盛筝神情骤然一变,自张御进来之后,他便盯着后者的举动,见其挥剑朝着自己斩下,他不等身外的法符发挥作用,就先一步利用自己的根本道法加以躲避。
这些法符只是增加他躲避的可能,可只要一点可能性存在,那么在道法推动之下他就可能避开。
而他认为,以段司议的判断力,若是不想被张御一起斩杀,这个时候当会主动出手攻袭张御,至不济也能对其出手加以遏阻。
虽然他本想让段司议来做这个诱饵,奈何张御就是认准了他,他也没有办法。
其实他更想做的是将镇道之宝强行收束回来,用于防护自身,只要挡住一瞬就可以了。但是考虑到段司议也掌握着这等权柄,这一瞬间恐怕会和他一同争夺,反而造成滞碍,故是他只能原来的办法躲避了。
此刻他一闪之后,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他顿时心中一定,忖道:“躲过去了……”
只要能继续对峙下去,张御因见在他这里不好得手,下一次未必会再是斩他,那么他或可寻机出手了。。
只是他方才转过这个念头,忽然觉得浑身一冷,他缓缓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胸膛之上破开了一个大洞,似乎一切生机活力都是从那里流逝而去。
张御只是淡然看着他,尽管对方有着许多护身之物,可只要那不是镇道之宝,在他斩杀之下,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因为对方虽有转挪之变,可在看见他抬剑的时候,那剑光已然是先一步斩出来了。
况且他所用的“斩诸绝可”并不单单是剑法,还有“言印”、“闻印”的配合。
若是只有剑法本身,此刻倒真不一定能斩中其人。因为道法之上存在者各种惑敌、疑敌乃至预判推算之物,还有各种各样阻碍阵器,这使得你面前所见之人也未必是真的敌人,总有许多办法是可以进行回避的。
或许真正掌握斩诸绝的人到此,也许要挥出许多剑才能毙敌,可是镇道之宝护持被牵扯出来的机会只有一瞬,所以只要一剑无法建功,也即是等于没有机会杀敌,所以盛筝的这番布置其实也不算错。
然而他有大道之印的配合,才是能真正彰显出这等剑上生神之术的威力,尽管他的剑法还并无法与斩诸绝的巅峰层次相比,但是能确保每一剑都能取得战果,也算是走出了自己一条路,在某些方面或许更有胜出。
盛筝此刻中剑,知悉自己必死,他看向远处,问道:“为何?”
他既问的是张御为何选择自己作为主要目标,也是问段司议为何不趁方才那个大好时机对张御出手。
张御看向另一边段司议所站之地,他一挥袖,那方所在的光气顿时散去,段司议虽然站在那里,可是身影却是飘渺不定。其人早在张御进来的时候,就已然自行杀却外身,只是留下一缕气意观察着场中情形。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去斩呢?
段司议方才并不认为自己逃不掉,只要自我了断,那么正身就不会受到任何牵连,可是他试探了一下,发现盛筝却并不愿意走,还质问他是不是想逃,故是他决定自行撤走,反正他们也只是合作,没那个交情。
之所以不立刻走,那是因为过早离开,若是盛筝过了许久才被斩杀,这就显得是他撤走才导致其人身亡,乃还不如见到张御后再走,只要时间间隔不长,那就不好说他临阵脱逃,只会说是侥幸脱身。
盛筝见到此境,立刻理解了张御的选择,他仰天大笑一声,对着段司议道:“似有你这般人在,元夏又何能长存?”说完之后,他身形再也维持不住,轰然一声爆散了去。
段司议对他所说之言流露出一丝嘲讽,只要活着才有机会,死扛到底有什么用?他又看了张御一眼,流露出少许忌惮,而这一缕气意,也是开始化作光气,一缕缕飘散而去。
张御看着其人散去的身影,这个时候他凝注片刻,却是缓缓持剑而起,对着那飘散开来的光气就是一斩!
斩诸绝到了高上之境,最厉害的便是“斩气即斩人”,所以斩中外身,也就可以杀却正身,而除了意指之外,这里面也蕴含着一层字面上的意思。
不用斩杀身躯,只需斩杀你的气机,就能将你杀死。
只是他的剑法以往似乎距离这等地步还差一点,没能做到此事,然而在这一刻,随着他一路斩杀过来,不断运使这等剑上生神的手段,气意已然凝聚到了极点,意动神至,却是斩朝此斩出了一剑!
元夏元上殿,上殿之中。
段司议正身从定中清醒过来,因为两界通道隔绝,他并不知道那里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大致能推断出应该是天夏攻破入壁垒之中,局势对他们很是不妙,可能到了抵挡不住的地步,所以自己不得不主动了断了外身。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得一声钟声响起,心中不由一跳,往外望了过去,那是下殿方向传来的,若无意外,应当是盛司议那边出问题了。
他心中不由一阵庆幸,幸好自己主动了断,提前走脱,而且他们一先一后可谓差不了多少,也不能说他弃对方于不顾。
尽管这一回退回来,他可能什么都得不到,终道权柄也可能会被削至最低,乃至于没有,可好歹性命是保住了,不是么?
他越是想,越觉庆幸,忖道:“幸好,幸……”
正是琢磨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浑身一僵,发现自己的思绪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好似被什么东西斩断了。
而这个时候,他的身躯却是好像被斩开一般,一节一节的掉落了下来,摔在大殿的地面之上,化成了一抔尘土,随着他的头颅也是掉落下来,面上带着一丝不解的表情,最终消散至无。
乌金壁垒之内,张御在一剑挥出去之后,尽管看不到真正结果,但他心中却是知晓自己此回必然建功。
他立定片刻之后,缓缓将剑器回来,久久不动,似是想要将方才这一剑的感觉抓牢于心神之中。
只是这份感觉却是飘渺不定,若有若无,每次感觉差一点就能留住,可就拿以留住,但又不完全消失,始终若即若离,他心思一转,看来日后想要祭出这等剑法,纯粹要看机缘了。
他看向上方,那里的镇道之宝已然失去御主驾驭,看来这一回元夏一方的主持者就只方才二人,如今都已被他斩杀了。
其实盛筝这人本来可以走的,但是此人显然十分有傲气,而且其人的根本道法凡是有一点可能,那都有一定可能做成,可以想见其一路修行都是以小博大过来的,所以不放弃也是可以理解的,此人的结局,也是由其人道法所决定的。
这个时候,他也是察觉到,随着两人气息一断,镇道之宝失去御主,余下那些元夏求全道法之人似乎也不再抵抗,一个个也是断绝了自身外身生机。
虽然这些人得以脱身,可这也没有办法之事,两人虽亡,乌金壁垒本身是阵器,阵机仍旧存在,他要过去,也有一段时间,根本来不及去一一斩除了。
不过仅仅眼前的战果已是足够了。
下来就是彻底清理此间了!
与此同时,元上殿中,在下殿响起钟声的时候,紧接着上殿这里也是响起了悠长钟鸣之声。
这下把上下两殿都是一起惊动了,不过这一回两殿司议倒是早有心里准备,在盛筝、段司议二人坚持不退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估算有这等可能了,甚至连报书怎么写都是想好了。
兰司议受上殿所托,先是去盛筝所居秘殿看了下,将所见到的情形记下,而后又在半途之上收到另一个传讯,于是又匆匆往上殿归来。
不过这一次,下殿也是派遣了人手过来一起过问此事。
茗司议走入殿中,对着他一礼,道:“兰司议,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