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两人便对面而坐,在此问对了一番。
殷胧向着白朢诚心请教下来,颇有所得,他也是做出了一个决定,道:“白朢执摄,我当断开自身元空之牵连。
如此金庭、元一天宫皆是寻不到我,当不会做出什么举动,而我会留一缕气意在此,用以推动此界之变革。”
白朢道人理解他的做法,这是这位不愿意将他们牵扯进来,不过他尊重其人之决定,道:“道友决定了么?”
殷胧认真点头。
白朢道人倒不担心这位失落于浑黯之中,因为还有烛相道人在那里,只要这两者之间还有气意传递,就有机会归来。
只是他想了想,道:“道友稍待。”
他正身此刻对着张御道:“这一位殷胧道友,或可能成为我之同道。”
张御点了点头,从双方谈话之中可以看出,这位不但信奉天夏之道,而且为了改造一界而宁愿停留在下层执意贯彻自身之道念,这的确可称一声“道友”。
他伸指一点,一点明光落下,道:“道友将此交给这一位。”
白朢道人接了过来,而与此同时,他所化形影这一处,把手掌一摊,显露出了一团明光,道:“这是清玄执摄托我交由道友的,或许对道友找寻道法有所裨益。若是到时候没有气意牵连,此物也能助你归来。”
殷胧怔了怔,他将此收了过来,感受着其中所蕴藏的至上之力,他也是露出了惊叹之色,立时明白了这是何物。
他将此收了起来,诚心对着白朢道人一礼,道:“多谢白朢执摄,多谢清玄执摄相助。”
白朢道人笑着一点头,道:“道友自家珍重了。”说完之后,他把拂尘一摆,形影就此散去了。
殷胧在他离开之后,神情露出坚定之色,将那一团明光收了起来,随后抱守为一,凝聚气意,过了一会儿,便断去了元空之驻,整个人往浑黯退去。
这也意味着,从此刻起,他之一切都是再不为元一天宫和金庭所察,如此可以最大程度排斥那五位对于自身的干扰,
而即便他脱离了,他的一缕气意仍旧留在了奉界之中,并会坚定不移的推动他之前定下的改造之策。只是这缕气意会随着他的离开会逐渐消散,但他能是在此之前重新牵连上,便有一定可能借此归来。
这和当日寰阳道脉三人借助留下的法器归来是一个道理。
只是这样一来,奉界也就无法与天夏加强牵连,所以他一开始定下的布划肯定是要有所变动的。
不过这没有关系,这反而证明了他之前认为变数难明之理,他不可能指望万事万物一成不变,而是当根据实际的情况而进行改变。
此刻元一天宫这边,正如白朢道人所料,五位元圣正准备针对殷胧。
他们不愿看到有变数干扰道争,既然金庭没有成功招揽,那么他们自当接着处理此事,为此他们将烛相道人唤至近前,准备用其对付殷胧。
只是这个时候,烛相道人忽然察觉到了映身那里的变化,不觉精神一振,暗道做得好,如此双方都不必为难了。
他对着座上五位元圣一礼,故作无奈道:“五位元圣想必也是察觉到了,这位已然是退去浑黯,我与他之间并无任何气意勾连,也没有办法找到他。”
五位执摄看了看他,确定其所言不虚,两者间却是没有气意牵扯。这也是因为殷胧有了玄浑蝉,所以不需要再有这等牵扯了。
既是如此,他们做这些也就没有意义了。其中一位元圣语声淡漠,道:“烛相先圣,你且去吧。”
烛相道人也没有在此多待的意思,执有一礼,暗自冷笑几声,便是化光散去了形影。
奉界之中,转瞬便是过去了两百余年。
似只是一个恍惚,殷胧的身影再度回到了元空之中,这回所幸有着玄浑蝉的助力,他得以成功牵连上自己的气意,并从浑黯之中归来。
他看了一眼奉界之内,在这段时日中,已然有一批信奉天夏道念的修道人成长了起来,并与原来那些诸派上层分庭抗礼。
令他欣慰的是,这些人并没有因为自己成为了上层而改变自身的态度,他们仍旧坚持着原先的信念,只是这般信念也会发生变化,因为世上事物从无长存不变的。
可在眼下,他已然做到了自己所想做到的。到了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也当是放手了。
转念到此,他不再迟疑,收回自身目光,随着眼前金光洒开,也是随之将自身气意放了出来。
……
……
第七十七章 争言以取位
殷胧立驻元空,将自身气意放出,随他如此做,他之道名也终是映入了元空之中,并为诸位上境大能所知悉。
张御此时看了一眼,见其道名唤作“灵瑕”。从此前接触来过,这一位坚守己道的同时不乏仁心,这与烛相道人利己之性却是有所不同。
这也正常,先天之灵的映身与先天之灵原身的道法大部分情形下是相近的,但是似他们这些以生灵之身成就的,映身则似更为多变,其会是选择何等道路,那事先谁也不知道,也不是主身能够控制的。
这时他思索了一下,有了一个决定。气意一转,就往金庭落去。
此时金庭之内,五位执摄也正是在讨论关于殷胧之事。
太初道人道:“此人自有坚持,看来难以用此人完成我等制衡之策略。”
太极道人也是道:“此人所持之理,与清玄执摄等人更为靠近,若是接纳,或还会在某些事上反对我等。”
太初道人却有不同意见,道:“此人之作用并非在其本身,若是将之招揽进来,也可让其与先圣得见,映身也能为我所用,从而入我金庭之中,何况其人也并非人身修道人成就,未必会与清玄执摄他们站在一处。”
说话之间,五人却是感觉到张御的气意到来,便往前方看去,就见张御形影出现在了那里,一身玉白道袍,身绕湛湛清气,背后是一团灿烂明光,虽未展现圣相,可也是气意高渺,如立云端。
五位执摄见了其人到来,也是郑重了一些。在他们目注之中,张御也是缓步来至近前,对着他们执有一礼,道:“五位执摄有礼。”
五位执摄也是还有一礼,道:“清玄执摄有礼。”若是面对其余执摄,他们通常是不会如此礼遇,然而张御却用自身实力及战绩赢得了这等尊重。
太素道人问道:“清玄执摄来此可是事么?”
张御抬头看向五人,道:“这一次乃是为殷胧上神而来。”他顿了一下,“我愿以金庭执摄的身份,举荐殷胧上神为金庭执摄。”
五位执摄有些诧异,他们不曾想到,张御这回来居然是主动举荐他人为执摄的。
一般来说,新的执摄都是由他们所提拔。这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金庭,而且他们掌握了清穹之气真正的权柄,同时他们也是功行最高的五人,名分和力量皆是占据。
可是张御此刻出言举荐,也不能说不对,因为其身为执摄,名义上与他们五人是平起平坐,那自然也有这个权利。
并且以人身修道人的抱团,他此回之举荐,肯定也是其余几位执摄的意见了,这的确不能轻易忽视。
太极道人开口道:“这殷胧上神此前拒绝我等传意,现在我又能怎能入我金庭呢?”
张御道:“据我所知,殷胧上神拒绝之时金庭并未正式降下谕令,且他所做之事,也是为了完自身之道,并无太大过错。
而这位虽未在天夏成就,可尊奉天夏之道念,与其余先圣有所不同,再则,其本为烛相先圣之映身,我若不相召,却极可能被元夏唤了过去,这是平白增进元夏实力之事,不该放任。”
不过他很清楚,按照金庭、元一天宫双方共同维护的道争来说,表面上一方多一些上境大能不碍大局,反正有定约约束,道争结束之前反正不会真的斗战起来。
可他认为,双方弄出这等近乎均势局面,应该还是有其用意的,或许是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平衡,也或许是为了给那些大能一些希望,不至于让他们转而投向大混沌。
可能这里还有他看不透的原因,但不管如何,既然双方表面愿意维持,那他这么说就一点问题也没有。
五位执摄没有立刻回答他,似是在考量,也似是对于他这个提议并不愿意接受。
张御看着五人,不待等到这个答复出现,他又抛出了另一个建言,道:“除此之外,我今日也是受元衡、白朢、青朔三位执摄所托而来,向五位执摄提出一事。”
他稍作停顿,缓缓道:“日后若是五位执摄需要提拔某位上境大能入金庭执摄权柄,还望能事先通传一声,我等既是执摄,决定新任执摄之前,也当是能够提前知悉或是加以决定的。”
这个提议明面上是合情合理的,身为执摄,凭何不能参与决定此事呢?纵然五位执摄认为不能由除他们之外的人来决定此事,可并不能直接这么说。
这一次,五位执摄更是陷入沉默之中。过了一会儿,太初执摄开口言道:“清玄执摄方才所言,不令灵瑕上神被元一天宫招揽了去,也确实有几分道理的。”
太素道人认真道:“我等可以提拔灵瑕上神进入金庭。”
太始执摄则道:“至于提拔执摄事先定议之事,以后我等若有决定,当会提前通传清玄执摄及诸位执摄一声的。”
这里说的是通传,而不是商议,其实并不让出权柄,只是明面上看去好像退了一步。
张御见五人已然同意殷胧之事,算是达成了一个目的,对于后一件事也就没有再继续追着不放。而且他也清楚,目前的情势之下,这个权利实际上他们还争取不到,因为他们的力量还没有达到那等地步。
此事某种意义决定了金庭的走向,五位执是不会轻易让渡出这些的。
不过此事可以慢慢来。等到力量足够了,一切都是能够水到渠成的。
他对五位执摄执有一礼,便就告辞离去了。
元空之中,殷胧因是贯彻了自身道念上进的缘故,所以此刻道名落下的同时,他也是寻到了自身之道。
此道为“存纯之道”,此道法在于弥补诸物之漏缺,使之在无尽变化之中得以维系下去。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变化仍然存在,天道仍在转动,而不是固守不变,若是如此,那么他的道法也无法伸张。
其实值此一点,就意味着他绝无可能加入的元夏阵中。
正在他看向元空之中其余上境大能的道名时,一缕气意过来,却是金庭再度来召。
这一次他没有再拒绝,而是顺此而去。
对于加入金庭,也是他必须做的,除了进入金庭后自己才能获得更多元空问对外,还因为他有自身所需维护的东西存在。即便他现在改变了奉界,可若是无法保全成果,那么这一切终究没有意义。
且他所要做的,不仅仅是要维护一个奉界,而是要使秉持相近道念的世域都是维系下去。维护天夏道念算是他自身之选择,可之所以做此选择,也是他凭借着本能觉得这是最后能胜出的道法,所以他站在了这一边。
于己有利,于人更有利。
此刻他跟随着气意指引,落入了金庭之内,待形影显现出来,见到五位执摄正站在净水金莲之上。
尽管烛相给他的气意已是让他知悉了这五位,可此刻真正见到,心神为之凛然,因为感觉之中,这五位气意无边无际,给他以十足的压迫感。这也可能是因他此前拒绝而给予的回应。
他稍定心神,上前执礼,道:“灵瑕见过五位执摄。”
太初执摄问道:“此前我等相召,灵瑕上神为何先前不应?”
殷胧郑重道:“在下此前曾有过回传气意,若是诸位执摄不曾见到,在下于此重述,因我并非是元夏之人,也非金庭下属,何况自身之道也未得贯彻,自是无心与外勾连,此并非是刻意针对金庭。”
纵然他想加入金庭,可他的态度并不谄媚,且还带了一点强硬。因为他知道,五位执摄不会太在意这一点,除非自己威胁到道争了。要是到那程度,那说什么都没有用。
太初道人道:“那么灵瑕上神,现在你受我气意接引来此,可是愿意加入金庭了么?”
殷胧道:“在下愿意, 在下十分不喜元一天宫,如今也唯有金庭可为我容身之所在,但在下也知先前有错在先,若是五位执摄认为在下有所不敬,予以回绝,那也是理所应当,在下心中也无任何怨言。”
太始道人道:“你之所言,也算有理,只是若入我金庭,自当按我金庭规序行事,不得再有那等违反谕令之事。”
殷胧见这五位有所松口,便道:“在下自当遵循。”
只他心中明白,若是金庭要他所做之事违背自身之道念,那么他还是会加以权衡的。不过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多,因为除了道争结果之外,大部分情况下,天夏和金庭的目标和利益近乎是重合的。
太素道人道:“既如此,还请灵暇上神收下印信,我金庭允你执拿权柄,并奉道而行。”说话之间,上方光华一闪,有印信飘落过来。
殷胧神情一肃,伸手将印信接了过来,并道:“谨尊上命。”
太素道人道:“既得授命,灵暇上神可以离开了。若到需要之时,我等自会下得令谕。”
殷胧道一声是,再对着五人执有一礼,便是从金庭之中退了出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