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又有人插嘴:“不过是一群外人,新兵,能有什么好?”
甘辉摇头,指了指胸口上的勋章:“这军功章靖远伯你想必认识,这是扬州镇用来奖励有功士卒的,是天大的荣耀。弟兄们自投到宁乡军以后,就有军官过来核查大胜关之战弟兄们所立的功劳。有功劳的都颁发了勋章,授了田地,就算是受伤的弟兄,也一人一枚紫心勋章,这已经是拿咱们当袍泽手足看啊!”
“好了,别说了,我都明白……我都明白……”郑成功心中一阵悲痛,他知道,镇海军所有将士的心离自己都已经远了,再也挽回不了啦!
郑鸿逵见郑成功动摇,叫道:“靖远伯,不能就这么算了。”
韶伟哼一声:“不能就这么算了,难道你还敢怎地?想弄走老子的士兵,且不说先要问问我的拳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想将队伍拿回去之后,跟在咱们宁乡军的屁股后面,看能不能弄点功劳。你们打仗不成,我宁乡军可以。我说,你们真是条汉子,就别揣着这种占便宜的心思。真有本事,有志气,重新组建一支部队去南方,张献忠不是还没有剿灭吗,还怕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要钱要粮,你们郑家也不缺。至于青壮,满世界都是流民,撒一把粮食出去,人要多少有多少。如此,某还高看你们一眼。”
这个时候,国内的形势又是一变。
原来,前段时间闯营被余祥招降之后,全军退去了河南,驻守南阳。
黄得功没个奈何,又不想同孙元彻底翻脸,就将军队拉回了武昌,安顿下来。
没有了庐凤军的军事压力,大西军战略上采取了主动进攻的架势。四面出击,扩大地盘。
听说,大西军一部已经进入云贵,那地方已经没有象样的明军,当真是所向披靡。同时,张献忠的一部,已经开始进入陕西。同时,西军主力已经移动至重庆,隐约有经略湖广的迹象,搞得黄得功大为紧张,不住写折子以八百里加急送去南京。期望朝廷能够调动何腾蛟部去湖广,加强湖北防务。
实际上,如今的弘光政权除了江北四镇的野战军团之外,长江以南还有为数众多的地方卫戍部队。当然,这些部队也就样子货。当初扬州大战的时候,朝廷甚至没想过要调这些人马参加扬州保卫战,或者防守南京。主要是这些人实在太不堪了,不但派不上上用场,反耗费钱粮。况且,当时的弘光政权也拿不出调动这些军队的钱来。
何腾蛟的地方军自然是烂不可言,可好歹人多,战兵辅兵,民夫加一起,十好几万人,用来做庐凤军的辅助也是不错。
在真实的历史上,满清三路拿下南京之后,在陕西和湖广都有驻军,牢牢地控制住陕西、河南、湖广,将张献忠困在四川盆地,不断挤压大西政权的生存空间。
而在这一片时空里,阿济格、多铎两路大军尽丧于孙元之手,在中西部,已经没有能够压制大西政权的力量。
此刻的张献忠只感觉眼前天宽地阔,势必有所作为。
可以想象,未来的湖广将一片糜烂。
韶伟以前本是在市井里打滚的泼皮,这种和人都嘴,极尽挖苦讽刺之为能事的活儿不知道干过多少。郑成功不过是一个豪门公子,什么时候见识过这样的人物,又如何说得过他。
也自然而然地被他的歪歪理给绕了进去。
在他听来,这一句句当真是如同一把匕首,刺得自己的一颗心血淋淋地痛不可忍。不过,话虽然难听,却叫郑成功眼前一亮。
是啊,我就算将甘辉和那两千多精锐士卒拿会来又能如何,他们突进同我已经离心离德。琉璃河的时候,我已经抛弃过他们一次,如今又有何面目在统帅他们。况且,又怎么能够毁了他们的前程。
我如今呆在河北已经毫无意义,就算手头有两千兵马,对于整个战局也产生不了任何影响。白沟河一战,北京之战的主角只能是太初,只能是宁乡军。若是说在扬州镇幕中参赞军事,太初手下自有黄佑先生那样的良平之才,我也只能是个摆设。
况且,军中不是还有恩师钱阁老吗?
我能够做的事情,实在是有限啊!
与其在此碌碌无为,还不如去南方。
韶伟说得是,去南方,重新组建一支军队,征讨张献忠不同样是为国出力?
这样,也能洗刷我镇海军战败的耻辱。
第1473章 离去
是啊,我郑森又何必纠缠在这里呢?
想到这里,郑成功只感觉眼前豁然开朗。这些天积压在心头的阴霾和抑郁顿时一扫而空,他突然微笑起来,对韶伟一拱手:“韶伟将军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郑森受教了。确实,都是大明朝的军队,甘辉将军在那里带兵不一样是为国家效力。”
韶伟倒是一呆,他本以为自己这一番话会让郑成功暴跳如雷,也想过实在不行大不了和这个年轻的靖远伯打上一架,事情到了最后至多跑孙元那里去领军法就是了。却不想,郑成功竟然放弃要甘辉和那两千镇海军士兵的想法:“靖远伯,你真不叫甘辉回去了?”
“不用了,我想甘将军在韶将军这里更能发挥吧,跟了我郑森,倒是埋没了他。”郑成功微笑着回答。
郑鸿逵见侄儿这么说,顿时急了:“福松,不可!”
郑成功摇头:“叔父,我是镇海军的统帅,这事你就不要管了。”
这话虽然说得温和,可郑鸿逵知道镇海军之所以落到今天这般田地,自己是要负很大责任的。侄儿虽然没有责怪自己,可他心中却是大为羞愧,再说不出话来。
郑成功也看了甘辉一眼:“甘将军,虽说咱们以后再没有主从关系。可你好歹也是咱们镇海军出去的人,在韶伟将军麾下千万不要堕了咱们的威名,叫人瞧不起。”
甘辉满面泪痕:“靖远伯,末将对不起你。”
郑成功:“也没有谁对不起谁的,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拿佛家的话,你我从前能够在一个马勺里舀食,那是缘分。到如今,这个缘分已经尽了。说句实在话,看到你能够在曹国公麾下效力,在战场上杀建奴,我也羡慕得很。可惜啊,某却做不了那许多快意之事。这就是人生的无奈,甘辉将军,珍重!”
说完,一拱手,转身跳上战马,疾驰而去。
“靖远伯!”他麾下的侍卫和郑鸿逵没个奈何,也纷纷跳上马跟了上去,顷刻之间散了个干净。
待到众人去远,甘辉还在默默流泪,韶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怎么,甘大侠心还舍不得你们镇海军,舍不得旧主?”
甘辉摆了摆头:“镇海军仅存的所有弟兄都已经混编进了宁乡军,从此刻开始,镇海军就是宁乡军,宁乡军就是镇海军,军中所有士卒都是末将的袍泽弟兄。末将在靖远伯麾下效命三年,这个情分无时或忘。”
韶伟刚才这一句中难免有试探甘辉之意,听他毫不隐瞒自己的心意。便知道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汉子,心中也是佩服:“甘将军乃是忠义之人,佩服,佩服。你以后也不要有什么顾虑,好好做事,没人拿你当外人的。”
“多谢韶将军。”
“下去吧!”
等到甘辉退下,四下无人。韶伟叉着腰立在辕门口,心中大觉得意,暗道:嘿嘿,好得很,终于将郑森这个碍眼的家伙给弄走了。咱韶伟也懂得使计了,等以后见了傅山看那老先生还说我卤莽冲动不?
没错,今天这一幕都是韶伟一手导演的。
说句实在话,韶伟是见识过甘辉的厉害的。当初在徐州的时候,他听说甘辉武艺出众,也上门请教过。结果,在他手下只走了两招就被直接放倒在地。又听说甘辉在镇海军中做过海霹雳施琅的副将,统领过铁甲军,是个经验丰富的将领。
当时,韶伟就动了心,想把甘辉弄到伟字营。他是孙元的小舅子,小舅子营在宁乡军中一向霸道惯了,有好的装备,好的军官,都要扒拉到自己碗里去。如此一个人才摆在自己面前,如何能够放过。